| 佚 名 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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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宁波人的这种执拗,才使得宁波从古代、近代至现当代,为中国送出一批又一批政治家、文学家、大富贾。
告别宁波,梦牵魂绕的,不是奉化溪口秀山丽水、蒋氏旧居人去楼空,不是东南佛国普陀名寺。
而是,宁波人性情的格路。
就说这接待吧。宁波人似乎不大有陪的概念。第一餐饭菜上齐,与会的所有北方人都摆出贵宾般的斯文,端坐不动,等着通常的“剪彩”。常规,该有东道主致词、宾主介绍,然后举杯共饮,且席间又免不了你敬酒我还酒地折腾,争先恐后地挥洒热情,个个相见恨晚,人人把酒说英雄。可宁波人的第一餐,吃于异常平静仔细,第二餐如是,第三餐照旧。直至离开宁波,那种餐桌上的隆重和热烈,终未能现。
如此几天下去,天天是这种不陪之陪。
这第二“格”,是宁波的城容城貌。
一条甬江把个宁波劈作两半。一半,颜艳如现代时髦女郎;一半,则如淳朴老妪。
现代化的新城建设时间不长,却充满活力,其间坐落着不少远近闻名的合资企业。
古城区巷窄檐低,人稀车少。晨起,雾还在巷中徘徊,那一街一巷的卖鸟人养花人就开始打起地摊,一边卖一边自顾自地唠家常,卖得动与卖不动神色均不甚变。冷眼看去,宛若唐宋街景明清风光,悠然,泰然。
据说,宁波古城几十年没进行过基本建设投资,在中国电影界享有旧中国古城拍摄外景地之美誉。
这第三“格”,便是宁波人的藏书癖。
宁波月湖一带,有过许多藏书大家。后人称“藏书之富,南楼北史”,元有清容居,明有万卷楼、天一阁。问一下宁波人,说其余均失之于火,而明代兵部右侍郎范钦所造天一阁至今犹存。
天一阁收藏一绝为家谱、地方志考、铭碑。香港船业大王包玉刚的访祖寻根,就是凭着天一阁的珍藏。它因藏书二十万卷而闻名于中外古藏书楼,是宁波人的奇迹。以往的文人在介绍这座藏书楼时,总是纠缠于范家的严格族规家法和后人的开明清高。如今入阁参观,独步于幽草翠竹之间,仰观于名家所题的飘逸诗文,忽又生疑窦:如此一座历经400余年风雨飘摇史的藏书楼,仅仅依靠一个势单力薄的范家后人,如何支撑得起?
一问,方知传闻有误。实际上历代宁彼人对这座藏书楼都呵护备至。1933年台风吹倒东墙,有宁波地方人士集资修缮。卢沟桥事变后,有宁波地方人士组织起来把藏书迁至安全地方,使日本人登楼扑空。至“文革”中,一老人为阻止红卫兵毁天一阁,坐于天一阁前假山之上,誓与藏书楼同归于尽,方免一场浩劫。如此不一而足。
正是宁波人的众志成城,才使得藏书楼相传至今。
也正是宁波人的这种执拗,才使得宁波从古代、近代至现当代,为中国送出一批又一批政治家、文学家、大富贾。他们由宁波上船,走向全国,走向海外。
只是,他们挥鞭策马于古驿道上,高谈阔论于商栈里,一边发挥着宁波人的格路去干一番大事业时,一边却没有忘记回到家乡,温吞吞地吃一碗汤圆,造一座藏书楼,收留中华民族的文化史、地方史,使之成为一代又一代的宁波人赶路的干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