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打电话回家,问母亲在做什么,母亲说:“我在给她做双鞋子。”
母亲说的那个她就是我的女朋友。
我告诉母亲,她有鞋穿,你年纪大了,别做了。
母亲还是那几句不变的话:买的哪有自己做的穿着舒服啊,买的鞋子容易臭脚。
从小到大,我和姐姐一直穿着母亲做的鞋子,厚厚的底,穿上去是那么舒服。
无数个夜晚,夜色如水,母亲手上戴着顶针,纳鞋底的大针偶尔划过头发,我和姐姐在母亲刺刺啦啦的拉线声中安然入睡。
慢慢地我们长大了,母亲手里的鞋底也越来越大。每当我告诉母亲,这个鞋子有点小了的时候,母亲会马上拉开柜子,拿出一双新鞋,欣慰地说:“哦,我儿又长大了,来,试试这双。”母亲做的鞋子永远是那么合脚。
上高中后,我的个子越来越高,母亲手里的鞋底也越来越大。我迷恋上了打篮球,特别费鞋子。母亲托亲戚搞来薄薄的胶板,和布底黏合在一起纳。这个时候,一直不用锥子的母亲用起了锥子。我告诉母亲,别这么辛苦了,买个塑料底的算了,母亲站起来和我比了比身高,对我说,傻孩子,塑料底多滑呀,万一摔伤了怎么办。
上大学,我也穿起了篮球鞋,就打电话告诉母亲,不要再做鞋子了,买的鞋很结实,别那么辛苦了。母亲只是“哦”了一下。回想起来,母亲的那声“哦”,里面蕴含了太多太多的内容,有失望,有欣慰,还有遗憾。
每次回家,母亲总是拉开柜子,拿出几双布鞋,慈爱地对我说,带回去在宿舍穿。离开家后,我打电话时总是忘不了告诉母亲,新鞋很合脚。我并没有告诉她,那些针脚又细又密的鞋子,我一直都珍藏在自己的柜子里。
不久后,我收到了母亲邮来的包裹,里面有女朋友的鞋,还有我的鞋子,泪水悄然滑落。蒙目龙中依稀看到,母亲戴着老花镜,手上戴着顶针,大针偶尔在她已经花白的头发上划过,手中的麻线依然发出刺刺啦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