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孙 逊 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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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印象中,晏殊这个人与柳永、张先等差不多,是一位擅长“依声填词”的高手,所以一向把他当作文人看。
随着阅历的增长,我才开始注意他的生平。
据史书记载,晏殊一生历任要职,还曾当过副宰相,但政绩平平。
然而,晏殊在文坛上却卓有建树,尤以词最负盛名,且全为小令,存世的便有130多首。
晏殊的词作大都是在舞榭歌台、花前月下、诗酒酬唱中填写的,虽题材较为狭窄,但语言婉丽、音律谐适、格调清新。王国维曾把晏殊的名句“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看作是成就大事业大学问的第一境界。
曲词这种文学样式,有点像今天的流行歌曲,只不过那谱子是现成的,选择一个合适的词牌,按照格律要求,将自己创作的“歌词”填写完备,就可以拿到教坊歌楼传唱。
晏殊的《珠玉词》以及此前的《花间集》,都是当时的流行歌曲专辑。
但作为一位高层官员,晏殊热衷于填写风花雪月的曲词,即便在今天看来,也有点不务正业,难怪朝中对他颇有微词。
据说,王安石参知政事之初,闲暇时偶尔读了晏殊的词作,就问同僚,作宰相的人却写小词,可以吗?王安石之弟王安国当即回说,他不过是偶尔自娱罢了,看其事业怎么能停留在这上面呢?当时在座的吕惠卿说,为政必先远离郑声(即轻靡之声),何况自己还干这种事呢。王安国严肃地说,远离郑声不如远离小人。这说明,时人对流行歌曲的传扬是有争议的。
但由于这种为妙曲配词的文学样式在社会上颇为流行,很受文人们的喜爱,所以,很多士大夫也都放下架子竞相参与,范仲淹、晏殊、欧阳修等便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士大夫们的词风,基本上都是承袭南唐二主和冯延巳等人,和一般文化人并没有太大差别,豪放与婉约的区分也是相对的。
尽管大家都在抒情,都在缠绵,但为了撑持自己在官场上的面子,他们又总想与柳永等人划清界线,以至于苏东坡、秦少游、晏几道、张子野等都不屑与柳永为伍。
晏殊也不例外。
柳永因为写词得罪了朝廷,很想改变自己难堪的局面,就到晏殊府邸拜谒。晏殊问他,贤俊写曲词吗?柳永答道,就像相公您一样也写曲词。
这种相提并论的回答,晏殊当然不悦,于是就话中带刺地说,我虽然也写曲词,却不曾写“彩线慵拈伴伊坐”。柳永本想以同写曲词与晏殊套近乎,不料却讨了个没趣。
事实上,就词作的题材和表意而言,晏殊比柳永也高雅不到那里去,晏殊的自辩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据记载,晏殊入相后,曾让人将他年轻时的词作收拾焚毁。尽管他意在免俗,但时人还是把他称作“曲子相公”。
由于士大夫中卫道者居多,在依声填词的过程中,又不能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地位,所以在情感的流露上,便不能像柳永、张先那样直陈胸臆、张扬声色,而是小心翼翼地加以过滤、点到为止。
这也许就是后人评价的委婉含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