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剑峰 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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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走过一僻静小巷,一抬头见人家院墙上爬满了扁豆藤,藤与叶之间,点缀着深深浅浅的紫红色扁豆花,花下就是大大小小的扁豆荚——无端地让人有种田园之感,令人想起清苍疏旷的乡村生活。
噢,是秋天了,是吃红扁豆的秋天了。
如今在城里,秋风秋雨已经不大能勾起人的秋思秋意了,大家都在忙,忙生计忙应酬忙名利忙前程,谁有闲心去关注天高了,云淡了,风轻了,气爽了,秋来了,北雁南飞了——现在还能看到大雁吗?
在城里,想看秋天,最好去菜场,那里才能看到赏心悦目的秋色,看到秋天的氛围。
菜场上的秋色,在玉白的花香藕、翠绿的毛豆荚、红扑扑的水萝卜、嫩得冒水的小青菜身上。清新水灵的色彩,仿佛是一阙阙宋词小令,由不得你不爱。还有那青的紫的菱角、紫的绿的豇豆、绿的红的辣椒、红的黄的山芋,挨挨挤挤地堆在熙熙攘攘的菜场上,只感到绚丽和丰盛,哪里能感觉到秋天的悲凉和凄寒?
懵懵懂懂的毛芋头、大大咧咧的嫩生姜、清清脆脆的麻花生,昨天还在黑土地里酣睡,今天可就挤进城里凑热闹来了,它们巴不得快点遇上买主,好见识一下城里人的生活,大大地开开眼。老黄的大南瓜、挂霜的大冬瓜则沉稳许多,老僧入定般,是在怀念它们淳朴自在的田园生活?茭白,一个一个的白胖子,懒洋洋地躺在摊头上,它们怎能想到曾有一个叫张翰的人,因为想念它,心甘情愿地辞去了京城里的官职而回归故里呀。
柿子有着这个季节里最鲜亮的橘红,那种叫火晶柿子的品种,最好吃,又便宜得很,临出菜场的人差不多都要买上几个,这是时令水果啊。
螃蟹,青壳白肚的夹人虫,张牙舞爪地横行着,鬼头鬼脑地瞪着火柴头大的小眼睛,满不在乎地吐着泡泡,吸引众人。单挑那肥厚满黄的,买上几只,回家烧得通红,泼醋擂姜,佐以老酒,过把馋瘾之余,可以痛快地醉上一回了……
到菜场上看看秋色,感觉秋天,只会看到市场的繁荣与市井的喧嚣,却丝毫感觉不到秋天的肃杀与疏朗,更无法触摸到秋天的清静与苍凉。于是,我便坐车到郊外,看久违了的秋风中的稻田,听如潮如涌的蟋蟀的吟唱,它们铜质的声音简直可以穿越时空,直接把我带回童年,带回村庄,带到那洒满阳光与欢笑的广袤田野。
归来后,我还会静对我面前这一束采自稻田边的野菊花,继续想我的童年,想我的秋天。但我不敢采一把稻穗,我知道那里凝聚了父老乡亲们的血与汗、辛苦与期盼。我只能面对这一束野菊花,想我乡下的秋天,并从这案头清供中,裁一分秋思,安抚我浮躁饥渴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