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黄土高原上,日落时分,收工归来的汉子赶着毛驴车■■驶过,毛驴颈上的小铃铛发出的声音又清脆又响亮。汉子和他的老婆有说有笑的,一任小毛驴驾车悠然走进那一片残阳余晖里,远远地还能听到汉子用高亢的调子唱他的《赶牲灵》或《兰花花》……
过去,毛驴在北方是很常见的交通工具了,巩俐初出道时,在电影《红高粱》里就骑过,是一个回门的新媳妇,一身红袄红裤,别提多美了。电影《城南旧事》的结尾,小英子与保姆宋妈告别,一步一回头,宋妈也骑在一头瘦瘦的毛驴身上,转身凝望,终是一步步隐入了艳若霓霞的枫林之中,那散文诗一般的结尾,伤感而唯美,至今让人难忘,以至于多年以后,我去北京香山还特意骑了毛驴上山。
想想家畜之中,就数驴最辛苦,对人类的贡献最大。驴的个头不大,但推磨、拉车、背货、载人,有时甚至可以拉犁,被当牛一样使唤。便是死了,还要献出美味的驴肉供人享用,所谓“天上龙肉,地上驴肉”,驴肉饺子,那种细腻与肉香,啧啧,别提有多美!
长耳朵、小个子的驴,虽说有些驴脾气,顶多也就是尥尥蹶子,总体还是温顺的。这就得到了文人墨客们的喜爱,爱它小巧的个头,爱它细碎的脚步,爱它温吞吞的性格,而且骑驴比骑马要经济实惠得多哩。一介书生,两袖清风,优哉游哉地骑在驴背上,赏落花,看流云,望塔影,瞧远山,下雪了,就骑上毛驴踏雪寻梅去,玩着赏着,一首诗就从驴背上出来了。难怪唐人郑綮说“诗思在灞桥风雪中驴子背上”云云。贾岛不就是在驴背上揣摩“僧敲月下门”而撞了韩愈的仪仗队,传下推敲佳话的吗?到了南宋,陆放翁在远游之际,还在说“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驴,已然成了诗人们专用的交通工具了。
其实,驴不仅仅得到了诗人们的垂青,神仙也爱它,张果老不就是倒骑毛驴的吗?快乐的阿凡提骑的也是毛驴。丹青高手更是常以“灞桥风雪”为题,画上瘦驴、老者、大雪,一派冷峻寒峭,仿佛已经看到路长人困蹇驴嘶的苍凉与落拓。倒是黄胄画的驴,直接取源于百姓生活,笔墨酣畅,气度澎湃,全不似古人画驴那样只取意境,有枯涩与僵化之感。真正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音乐作品中也有驴,还是踏雪寻梅的意境哩,那词写得极好:“雪霁天晴朗,腊梅处处香。骑驴灞桥过,铃儿响丁当。好花采得瓶供养,伴我书声琴韵,共度好时光。”节奏明快,唱起来又轻松又活泼。每每在我耳边响起,总让人身临其境地想起梅香氤氲的雪野上,那清脆的驴铃声,那悠然奔走的快乐的小毛驴……
如今有一个热门词叫“驴友”,指那些爱出门旅游的人。除了谐音之外,大概他们也有着驴的不辞劳苦、辛勤奔波的个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