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杰（左）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 如今，留杰完完全全是个女人了。 留杰“男孩时期”的模样（左）。

　　核心提示

　　变性，是一个让大多数人既感到好奇，又很难理解的行为。而亲身经历变性的人，往往羞于启齿，唯恐别人知道自己变性，这就使得“变性人”这一话题更加敏感、更加神秘。

　　“我们不是怪物，我们是正常人！”12日，终于有一个洛阳变性人大胆公开身份，接受本报记者的独家专访，吐露变性人群体共同的心声——　　

　　2月14日是情人节，28岁的段留杰没有像其他年轻人一样去过节，而是独自呆在涧西区龙鳞路的家里，一遍一遍地倾听孟庭苇唱的这首浪漫而又感伤的流行歌：“没有情人的情人节，多少会有落寞的感觉……”听着听着，她不由自主地背过身去，抹去潸然落下的泪水。

　　现在没有爱情相伴，倒不完全怪别人，段留杰有一个极其特殊的原因——她是变性人。

　　“你问啥，俺说啥”

　　2月12日下午，涧西区龙鳞路。阴沉沉的街道上，细雨下个不停，初春的寒气中，多出几丝清冷的迷蒙色彩。

　　蒙蒙细雨中，一个身穿灰色防寒衣、高领毛衣，留着马尾辫的女孩，步履轻盈地向我们走来。如果她不做自我介绍，我们肯定看不出她和普通都市女性有啥区别。

　　“我是段留杰,你能理解我吗？”没有寒暄，她第一句话竟然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这个敏感问题，让记者大感意外。

　　留杰很快也觉不妥，丰满的脸蛋刷地一下红了，像个害羞的小女孩。她一口标准的河南话，说话腔调和女性没啥区别，就是声音稍微粗一点。

　　记者和留杰握了一下手，竟然让她有些感动（事后我才知道很多人拒绝和变性人握手）。我们的真诚终于打消了她的戒心。

　　她低着头使劲搓着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笑着自我解嘲：“第一次接受报社记者采访，心里慌慌的，没有底儿。再加上我定期服用雌性激素，容易情绪紧张、烦躁不安，真不好意思。现在我完全相信《洛阳晚报》，你放心吧，你问啥，俺说啥，不会有啥隐瞒。”

　　从小就是个“假闺女”

　　留杰和父母住在一块儿，家里装修简陋，没有几件像样的电器，客厅里、卫生间内都有些凌乱。我们在客厅说话，留杰的爸爸、妈妈则各自在一个房间内午休，尽管留杰寻找相关证件的动静很大，但她父母各自用被子蒙着头睡觉，既不帮忙找东西，也不起来和我们说话。

　　留杰说，自从做了变性手术，全家都“乱套”了，父母看见她几乎不怎么说话。

　　“我知道，变性这个事儿，外人很难理解。”留杰用半开玩笑的口气说，“命运跟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迷信点儿说，我本来就是个女孩，却阴差阳错‘托生’成男的，这让我不得不费尽心思、吃够苦头才能变回女儿身！”

　　1981年3月21日，段留杰出生在驻马店一个小村庄，上面有两个姐姐。为生他这个男孩，父亲违反了计划生育政策，险些丢了工作。

　　但从很小的时候，段留杰就流露出许多女孩特有的气质。大姐段艳华说，留杰从小就喜欢穿女孩子衣服，玩耍也爱扎进女孩儿堆里，从来不和男孩儿玩。他喜欢和女孩跳皮筋、踢毽子，从不像其他男孩子那样喜欢斗鸡、玩玻璃弹子，熟悉的人都叫他“假闺女”。

　　留杰说，从记事起，他就喜欢女孩子文文静静的样子，觉得男孩太淘气、太鲁莽，不愿和他们在一起。那时候，他非常崇拜赵雅芝，喜欢看《新白娘子传奇》，也喜欢唱戏、唱流行歌，但每次唱的都是女声。

　　留杰的父亲在洛阳某大厂工作，1995年，他们举家搬到涧西区，留杰也转到洛阳上初中。

　　上学时的“大难题”

　　用现代医学来解释，留杰属于易性癖，天生把自己当成女孩，当时家里人却不大懂。河南农村有把男孩当女孩养的习惯，所以家里人也没怎么把这个“假闺女”当回事儿。

　　留杰说，自打上学后，他就碰到了“大难题”：内急时，该去男厕所还是去女厕所？

　　进女厕所吧，男孩子身份不允许他这么做，男孩儿进女厕所是“耍流氓”；进男厕所吧，他又感到非常害羞，除非男厕所里没人，否则他就有一种“被偷窥”或“偷窥异性”的犯罪感，不敢进去。

　　为了解决这个“大难题”，上学期间留杰很少喝水，就是怕出现上厕所的尴尬。一次上英语课，他实在憋不住了，只好在上课时间向老师请假，偷偷钻进空荡荡的男厕所。“如果让我课间休息时和男同学一起上厕所，那我怎么也不敢去。”

　　洗澡也是个麻烦事。天热时，还能在家洗凉水澡；天冷了，他也不愿进男澡堂，实在不行就在家烧点热水胡乱擦擦身子。

　　小学、初中阶段，男女生之间界限分明，稍有越轨便被视为“早恋”。不敢和女生玩，又不愿和男生玩，所以，在校期间他总是独来独往，和男女同学交流都不多。

　　易性癖，严重影响了留杰的学业。1998年，初中毕业后，他便开始自谋职业。

　　曾暗恋一个帅气小伙

　　我们看到了一张留短发、戴墨镜、双手做出“扮酷”动作的照片，这就是留杰“男孩时期”的样子。

　　到了谈恋爱的年龄，留杰却没有找女朋友的任何举动，甚至从不考虑这一问题。父母和亲戚急了，利用各种关系，千方百计给他介绍女朋友。

　　大姐段艳华说，以前每次给留杰介绍女朋友，他就“急眼”，轻则头一甩就走，重则破口大骂“哪儿远滚哪儿去”，根本不考虑人家的面子下来下不来。

　　留杰坦言：自己是个“女孩子”，咋能交女朋友，那不是“同性恋”吗？

　　尽管如此，留杰却非常渴望爱情，曾经有过暗恋男人的经历。

　　1998年，留杰开始在涧河桥西侧的七里河夜市摆地摊卖光碟。前几年，在洛阳做药材生意的开封男青年李某，隔三差五地会到留杰的摊上买光碟。个子高大、长相帅气的李某让留杰心动了，他悄悄“爱”上了李某。

　　时间长了，只要李某走近他的摊位，留杰便面红耳赤、心跳加速，下意识地用手梳理梳理头发。一盘光碟别人买需要掏５元钱，李某买只用掏３元，哪怕不赚钱，留杰也盼着李某能多来几次，好多说几句话。

　　一次李某来买光碟，留杰大着胆子，用试探的口吻问：“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挺帅的。”李某随口答道。

　　这让留杰大失所望：“‘帅’是对男人的赞誉，李某应该称赞我‘长得漂亮啊’。”

　　2006年，李某离开洛阳，这段“暗恋”无疾而终。

　　留杰是个勤奋、节俭的人。无法品尝爱情的甜美，他只能将精力放在做生意上，只要不下雨、下雪，每天下午５点他都会准时出摊。由于平时不能穿女人衣服，他很少买啥东西，很多时候几天都不花一分钱。

　　而在别人的眼里，留杰这是“性格孤僻”。在七里河夜市摆摊卖皮带的孙女士说：“留杰是个好孩子，俺们在一起8年，从没见过他和别人红过脸，就是脾气有点怪。变性前，留杰整天嘟噜个脸，不怎么吭气儿。”

　　2005年年初，家里第一次购置商品房，预付款需6万元钱，都是留杰一个人出的。“当时，我总共就攒了6万块钱，但想想父母把我养大不容易，狠狠心就都拿了出来，算是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吧。”留杰自豪地说。

　　段艳华感动地说：留杰天天风刮日晒、省吃俭用，真是不容易。

　　做女孩的梦有戏了

　　2000年的一天，偶尔从地上拣到的一张报纸让正在出摊的段留杰如获至宝——上面刊登有杭州某整形医院变性手术成功的消息。他突然眼前一亮：做女孩的梦有戏了！

　　这张皱巴巴的报纸，留杰一直当作宝贝，压在褥子下面，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但他很快失望了：报纸上说手术要花几十万元，再说去一趟实在不容易。

　　2005年5月14日23时58分，一个足以令留杰铭记一生的时刻。他在电视上看到一则消息：郑州某整形美容医院成功地做了省内第一例变性手术！留杰顿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在房间里激动得又蹦又跳。当晚，他彻夜难眠，看着外面的点点灯光兴奋不已。

　　“洛阳的夜景，第一次看上去是那么漂亮，那么美妙！”留杰激动地描述当时的心情。

　　当时，留杰就想：只要做了变性手术，“她”可以正大光明地穿裙子、抹口红，有机会找男朋友，拉着男友的手逛街……

　　第二天一大早，留杰就心急火燎地给该医院打电话，询问手术价格。听说需要10万元，他当时心就凉了：家里买房刚刚花光了积蓄，现在手里只有1000多元，差得远着呢！

　　那家医院的大夫见到留杰后，也大失所望：各地希望做男变女手术的人，不是身材苗条、容貌俊美，就是声音甜美，有唱歌天赋。留杰却一条都不占，身高1.70米的他，体重居然有90公斤，不要说做了变性手术后不好看，就是手术本身也很困难。

　　留杰却坚定地认为，没钱，他可以借；太胖，可以拼命减肥。“如果不能变回女儿身，活着还有啥意思？”    （欲知留杰变性后如何，请关注明日本报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