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我首先建一座房子,不必面朝大海,但一定春暖花开。然后,站在门前最高处,踮起脚尖——能引起我持久凝望的,不是姹紫嫣红,不是莺歌燕语,也不是孩童高高放飞的纸鸢,而是一种味道。
春天的味道,与香有关。而绽放在味蕾里的味道,总是猝不及防,叫我满口生津,在斜风里、微雨中、花瓣上找寻它们的身影。是的,它们是蜜蜂。
我上学时,母亲给我缝制的书包面是一片纯净的天空,上有蜜蜂飞过。原来,它们飞翔的姿势,是大自然中最美丽的彩虹;它们采蜜的过程,是地球上最崇高的劳作;它们采蜜的细节,是最无私的奉献及对生命的感恩。行走在春天里,苏醒的蛙、惊蛰的蛇、剪水的燕、破土的芽、初绽的蕾、吐绿的叶……与蜜蜂相比,它们不过是大自然的饰物罢了。
如今,我已离开故乡,但根依然深扎在那片热土中。晚间,父亲打来电话,说要趁墒情播种。父亲是种地好手,脚心能测出田野的温度,一铁锹插入泥土中便知道底肥需多少。交谈中,父亲对土地的热情依旧,而我所担心的是,父亲额前叠加的皱纹里,是否又多了几滴汗珠,它们挂圆了我和妹妹的梦想,却不小心把自己透支到了年轮里。
一滴汗珠滴落于我的唇边,恍惚间,父亲在对着夕阳喘气。我将汗珠吸入──没有汗渍味,分明是一滴蜜,囊括了春天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