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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羡林题词原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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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心雕刻的季羡林题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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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煜焜倾心于玄奘研究。 | |
讲述人:
郭引强 市文物管理局局长
董煜焜 中国玄奘研究中心研究员、副秘书长,洛阳市玄奘研究所特约研究员
核心提示
本月11日,国学大师季羡林先生仙逝于北京。作为国内顶尖的佛学大家,季羡林与在中国佛教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洛阳有着剪不断的情缘。让季老与洛阳结缘的原因有二:一是国色天香的洛阳牡丹;二是唐代高僧、佛学家、旅行家、翻译家同时也是洛阳老乡的玄奘。
面对洛阳牡丹,季老“手足无措”
“季老第一次来洛阳,应该是1987年或者1988年。”由于时间太久,郭引强也记不清季羡林来洛阳的准确年份了,“是下半年没有错——当时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了——大概是那年11月。”
那一年,北京大学洛阳校友分会成立。“当时,在洛阳的北大毕业生中有几位是考古或古汉语专业的,他们都和季老认识。”郭引强回忆,“其中,一个名叫魏成玉的人和季老最熟,就是他把季老请来的。”
季羡林来洛阳,一是为了祝贺洛阳校友会成立,二是的确想来洛阳看看。季老当时来洛的身份有二:一是北大副校长,二是著名佛学家。虽说之前曾拜谒过白马寺,但当再次来到白马寺时,季老仍然显得非常激动。
作为中国历史上第一座官方寺院,白马寺在中国佛教历史上有着极为特殊的地位。在寺内游览一番后,季老突然表示,白马寺是“释源祖庭”,方丈对于佛法的理解一定与众不同,他想和白马寺的方丈见见面。季老和方丈在方丈室内交谈,其余人都在门外等候。不多时,季老从方丈室内走出。“当时曾有人问季老他们聊了什么,季老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未透露只字。我们猜想应该与佛学和佛法有关,但具体内容恐怕已经成为永远的谜了”。
在洛阳的两三天里,季老还游览了龙门石窟等名胜古迹。郭引强说,季老虽是国学大师,但待人平和,且大多数陪同人员都是北大文科专业毕业的学生,不少人还曾受教于季老,因而大家对季老礼遇有加但未过分敬畏,季老在洛阳的几天十分放松,玩得也很开心。
恐怕正是基于对此次洛阳之行的满意,季老才会在三四年后再次动身来洛阳。1991年4月,在北京大学洛阳校友分会的再次邀请下,季老来到了牡丹盛开的洛阳城。季老来的第一天,因天气偏冷,不少牡丹仍未开放。但老天很给季老面子——第二天,晴空万里,阳光普照,王城公园内的各色牡丹都迎着朝阳一一开放。
洛阳牡丹让学贯中西、融通古今的季老看得“眼花缭乱,目迷五色”。季老事先准备了半宿,本希望“面对洛阳牡丹大展文才”,结果“面对着迎风怒放的牡丹,却一点词儿也没有了”,“手足无措了”,只剩下近乎白话的赞美:“洛阳人民有福了,中国人民有福了。”
用季老的话来说,他“现在方才了解了‘洛阳牡丹甲天下’这一句话的真正含义”。于是,那年5月15日,在散文创作方面也颇有心得的季老,写下《洛阳牡丹》(全文请见《洛阳日报》2009年4月14日7版)一文。此文后被季老收入《一生的远行》一书中的“神州游记”部分,成为歌颂洛阳牡丹的名篇。
为见玄奘家乡人,季老打破惯例
作为一代国学大师,季羡林先生广受尊重,希望拜谒他的人自然如过江之鲫,但真正有幸与季老会面的人少之又少。因此,每当谈起18年前与季老的那次会面,董煜焜总是感慨不已。
1991年深秋,在董煜焜等人的努力下,玄奘故居正在紧锣密鼓地建设。为给即将竣工的玄奘故居增加些文化内涵,董煜焜和发小——在中央文献研究室工作的张友发先生商议,打算请一些研究佛学的大家和专家为玄奘故里题词留念。中国社科院宗教研究所的一位专家说:“你们怎么不找季老给你们题词呀?无论是佛教,还是玄奘,他可是这方面的权威呀!”
季羡林先生?董煜焜他们倒不是没想过,只是担心季老恐怕没时间接待他们这些陌生人。也是机缘巧合,在随后的一次研讨会上,董煜焜结识了在北京大学工作的偃师老乡曲军峰教授,他便委托对方“做个引荐”。曲教授在电话中的回答有些为难:“我试试看吧。”
谁知,第二天好消息就来了。电话刚接通,董煜焜就听到曲军峰在电话那头心急火燎地说:“赶紧,赶紧!尽快赶到北京来!”因为,季老不但很爽快地答应见面,而且委托曲军峰告知他们:按照惯例,拜访他需要事先预约,但只要董煜焜他们到北京,他可以立即推掉手边的所有事情当天见面。
3天后,董煜焜和时任缑氏镇党委书记的王守民、时任偃师市政协主席的孙治通来到了季老居住的“朗润园”。季老门前不远处有个池塘,碧水清澈,曲径通幽,给董煜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听说季老一生最爱荷花,早年曾在这个池塘里亲手种下洪湖莲子。后来,这些荷花被历史学家周一良命名为‘季荷’。可惜我们深秋拜访,未能目睹‘季荷’芳容。”
季老的家就在这个荷花池的东北角。不过,董煜焜他们并不需要寻找——因为,季老已在秘书的搀扶下在门前等候他们了。季老老远就冲他们伸出了手:“玄奘老家来人了!太好了,太好了!”董煜焜回忆说,季老当时满面春风,连说了两遍“欢迎你们”。
待坐定后,董煜焜等人就向季老“汇报”了玄奘故里修复的情况。当时,听到玄奘故里预计第二年初就可对外开放时,季老一下笑开了花:“玄奘是个不得了的历史伟人,在中国、在印度、在中央亚细亚(原话如此)、在世界各地,人们都在纪念他,我们应该给人们提供一个纪念玄奘的平台。你们做的这件大好事,意义非凡,功在千秋!”
季老从书柜中取出几本他亲自编撰的《〈大唐西域记〉今译》,为来访3人每人签赠一本。“这本书被一个朋友借去,就此音讯全无,真是太可惜了。”董煜焜摊开双手,懊恼地说。
支持玄奘故里修复,季老两赠墨宝
随后,众人聊起现在国内外对玄奘研究的情况。季老说:“对于玄奘的研究,对于《大唐西域记》的研究,尽管在中国和全世界范围内已经进行了很多年,也取得了很大的成绩,但是我总感觉像刚刚开始。书中有许多问题还没有解决,尚有待于来者。”说到这里他住口不言,望着来客微笑。这个微笑,给了董煜焜前所未有的信心和动力:“季老是国内少有的梵文大家和佛学家,他著作等身,对玄奘也有详尽的研究。他这样的大家,能给我们这些人以鼓励,这对当时各项工作都还处于草创阶段的我们来说,实在是莫大的鼓励和宽慰。”
说话间,趁着季老兴致高,董煜焜一行提出让季老为玄奘故居题个词。季老没有推阻:“可以题,就是我的字写得不好。”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哈哈大笑。
季老住在一栋小楼的一楼,格局是4房1厅。4个房间1个是卧室,其余3个是书房兼写字间。觉得机会难得的董煜焜向季老提出:“季老,让我们参观一下您的书房行吗?”季老笑着说:“行,行,太乱,随便看吧!”
在季老秘书的引领下,董煜焜等人一走进季老的书房,就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哎呀!一排接一排的书架上堆满了书,地上也堆满了书,只容一人通过,3个房间简直就像是用书搭建成的一样。“当时我看得眼花缭乱,竟然没有看清都是些什么书。”董煜焜双手轻拍椅子的扶手,遗憾不已。
两天后,董煜焜取回了季老的两幅题词:一幅是“玄奘故居”,一幅是“千秋独步佛教慧日,万里投荒中华脊梁”。回洛后,他们将季老的题词刻在精心挑选的木板上。1992年4月玄奘故居开放前夕,题词“玄奘故居”被安放在故居门楼的正上方,“千秋独步佛教慧日,万里投荒中华脊梁”挂在正门的两旁。
季老与玄奘故居的情缘并未就此画上句号。1992年7月,玄奘研究中心成立后,董煜焜再度向季老索求墨宝。季老于是在当年10月欣然挥笔题下:“玄奘是中国的脊梁,研究玄奘有利于激发中国人民的爱国热情,有利于增强中印两国人民的传统友谊。”
多年来,董煜焜一直希望季老能抽空到玄奘故里看看。但他清楚,季老的年龄恐怕不允许他再长途旅行了。7月11日,季老辞世的消息传来,董煜焜不禁愕然。大师西去,但那意味深长的微笑将永远留在他的记忆中。
(记者 李喆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