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事实上,我第一眼看到飞雪的时候,根本没想到我和她会有一段风起云涌的故事。
那个闲来无事的下午,我本来是要去和朋友聚会的。在去聚会的路上,我偶然看到她坐在街角一棵榕树下的长椅上,首先吸引我眼球的是她那又直又长的头发像瀑布一样垂在她白晳的肩膀上,其次是她乳白色的百褶裙下交叉着的两条纤细而结实的小腿,她的脸上不知是汗津津还是泪盈盈,反正在我看来是梨花带雨,说不出的迷人。
我一边盯着她看一边缓缓走过她身边,她突然抬眼仰着头对我说,看够了没?
我嘻皮笑脸地道,好看的东西永远看不够。
她擦了一把脸,眯着眼睛对我说,我饿了,想看的话请我吃饭吧。
我很利索地放了朋友鸽子,为了这个路上偶遇的陌生女子。
二
在客香来的卡座上,她大快朵颐着七成熟的牛排,狼吞虎咽的样子好像已经几天没有吃饭。她一点也不淑女,但是即使这样的吃相依然很有味道。我晃着酒杯坐在她的面前看着她痛快地吃,她的神情很惬意,酱色的肉汁沾在嘴角,像极了一只贪嘴的猫。
很久没有这样注视过一个女孩子,内心犹如春风吹开了桃花,忽然间情思缱绻。
她举起酒杯对我说,谢谢你,帅哥。
我抽着烟问她怎么称呼。她眯着细长的眼睛笑容甜美,叫我飞雪好啦。
结了账,走出餐厅,她有点踌躇地说:“哥哥,能借我一些钱吗?”我打开钱包,竟然毫不犹豫地给了她300块钱。我问她,够吗?
她点点头,猝不及防地扑到我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背着双肩包奔跑着扭头向我挥手。
阳光下的她长发飘舞,裙袂飞扬,宛若一朵飘荡在风中的百合。
后来我经常跟朋友讲起这件事,讲起那个脸颊上的吻和那个猫一样的女孩,竟然没有一个朋友相信,他们均认为我是无聊之极而编出来的故事,哪儿有我这样天字号的特大傻帽。
三
大约两个月以后的晚上,我在蝶舞酒吧里等一个朋友。刚坐下叫了一杯啤酒,就听见吧台那边有人在吵闹。你滚,我再也不要见你!一个尖锐的、歇斯底里的女声后,是酒瓶爆裂在地上的稀里哗啦声。
我扭头的时候,只看到了一个匆匆离去的男人背影。而那个又在叫酒的女人披着一头又直又长的头发在仰头猛灌。
我的心乱跳起来,有一种奇妙的预感,走近她,真的是飞雪。她的脸上全是泪,看到我,她搂着我的脖子痛哭失声。我再次爽了朋友的约,背起她往家里走。
月黑风高的晚上,我听见喝醉的她趴在我的背上喊着“张庭”的名字,她一遍又一遍声嘶力竭地喊。空荡荡的大街上,繁星在天,花影遍地,我感受着属于她的爱断情伤。
那晚,她就睡在我家的沙发上。那么近地看她,玉肌微凉,吹息细细,安静得像个天使。
午夜时分,她一丝不挂地扑倒在我身上。她拥抱我,吻我,迷迷糊糊中点燃了我所有的激情。但纵使在情爱之中,她仍然在叫着张庭。
她的眼泪不断地滴落在我的胸膛,很凉。
四
飞雪从来不和我说她和张庭之间的故事,好像这是我们之间不能碰的伤疤。而我,只要现在,不要她的过去。
那一段时间,除了上班我总是和她呆在一起,手机总是关机,电脑不开,朋友都以为我失踪了。而飞雪,就像一个真正的妻子一样呆在家里,把屋子打扫得一尘不染,把饭菜做得活色生香。她喜欢吃鱼,她做的清蒸鲈鱼比任何一家饭店做的都好吃。
我那么喜欢和迷恋她,她走路的样子,她说话的声音,她时而欢喜时而悲伤的眼神。有时候我会有一种幻觉,好像我们俩是在这个屋子里生活了很久的一对平常夫妻。
她喜欢坐在窗边弹吉他,自弹自唱刘若英的那首《原来你也在这里》:“若不是你渴望眼睛,若不是我救赎心情,在千山万水人海相遇,喔,原来你也在这里……”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倚着墙站在她的对面,看她柔若无骨的手在琴弦上拨动,看她的长发在晚风中颤动。她总是弹着弹着眼里就有泪扑籁扑簌地掉下来,然后把头枕在我的肩上。那时候,我好心疼。
我知道我是真的爱上了她。
很多个夜晚,我们俩在高高的楼上望着属于我们俩的万家灯火,似乎不再寂寞。
五
飞雪曾经跟我说,一个女人不能同时爱两个男人。她要我不要爱上她,因为她暂时爱不了别人,她只爱张庭。她说她已经习惯了爱他,从许多年前开始,也不会有结束。
早晨的阳光,柔和而温暖。醒来,旁边已没有了她,枕衾间泪水未干,温香犹在。那个像猫一样的女子就这样在夜色里无声无息地离去,床单上遗落着她的几缕秀发。我慢慢将它们捡起,放进我的钱包里。
卫生间的镜子上,她用口红留下了一颗长了一对翅膀的心和一句话:张庭要我走,我真的走了。
看到这句话时,很奇怪我竟然没有伤心。好像是她在跟我开玩笑,也许一会儿她就会回来。
但她一直没有回来。每次有人敲门时,我都心跳过速,打开门看到不是她又分外失望。我在报纸的醒目位置登了一个启事:飞雪,你在哪里?钥匙放在老地方,记得要回来。
等她的时候,我学会自己做清蒸鲈鱼,按照她的习惯打扫屋子,摆着她喜欢的花,放着她喜欢的音乐。这样做的时候我又伤感又快乐。
六
在每个无所事事的夜晚,我流连在不同的酒吧里,我常问别人的一句话是“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飞雪的女子”。我深切地希望,希望可以在哪个角落里找到那个长发低垂、流着眼泪、像猫一样的女子。
每每失望的我总是大醉而归。送我回家的朋友总会在第二天问我喝醉以后喊着的飞雪是谁,每被问及,我的心便痛作一处。
我开始失眠,开始学会了听着音乐一个人在窗边长夜漫漫地瞭望,我开始恨自己对她一无所知。
七
许久以后的夜里,半梦半醒之间,我感到一双手在我的身上游走。睡眼惺忪地睁开,惊见飞雪安静地躺在我的身边,她用柔若无骨的手抚摸着我,眯着眼睛朝我笑,温柔地吻我。
清晨醒来,看到她长发缠绕着我的身体,才知道昨夜并非一个梦。我仔细地看着熟睡的她,苍白的脸色如纸,瘦削的身体楚楚可怜,她的左脸颊有一块隐隐的青肿,身上有几处紫痕,触目惊心。我轻抚着她问,张庭对你不好吗?
他是个禽兽。她偎在我的怀里咬着牙道,他拿走了我的一切,却爱上了别的女人,我不甘心。她的神情真的好似一只受了伤的猫,无限怨毒。
我开车载着她到处走,吃她想吃的鱼,喝她想喝的酒,看她想看的电影,去她想去的地方,想让她拔掉心中的刺,忘掉让她难堪的一切,等待她心灵的伤口愈合。
她和我拍了许多许多的照片,照片里的她美若天仙,巧笑嫣然。她曾经说要是有一天她死了,让我把这些照片烧给她,她好想要。
我恨她跟我说这些话,就像是害怕远古灵验的咒语。
有时,她背着我讲电话,一讲就讲好久。有时她以手支颐,满腹心事。我假装不知道,只是我清楚地看见她的眉目之间又开始有了挣扎的痕迹。
那天雨丝飘飞,她坐在窗边给我弹唱《原来你也在这里》,她说很高兴能在人海中与我相遇,在这里的日子真的很好。她似乎很兴奋,从来没有跟我讲过那么多话,她讲她无忧无虑的童年,她讲她的大学生活,她讲她的许许多多的第一次,一直讲到她累了在我的怀里沉沉睡去。
尔后,我好似在睡梦里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爱你”,但当我从梦中惊醒的时候,旁边已经没有了她。
我抱着她睡过的枕头第一次流了眼泪,我知道这次她是真的离开了。
八
时间不紧不慢地向前走,我想,我要么忘记她,要么找到她。然而两样我都无能为力。
就在这样彷徨无助的时候,我接到了公安局的电话。飞车赶去的时候,看到了飞雪的尸体。她那么执著,依然放不下和张庭的恩怨情仇,选择和张庭一起从高处坠落。曾经如花的她已经面容模糊,看到她的样子,我当时就呕吐得不像样子,呕得撕心裂肺。
警察把一张染着血迹写着我名字与电话的照片交给我,照片背后,飞雪写了她生命里的最后一句话:原谅我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来世,再做你的女人。来世,把最好的爱都给你。
这就是她留给我的全部。
我不知道有没有来世。我只知道今世里我曾遇到这样一个女子,一个低垂长发、爱流眼泪、像猫一样的女子,我曾那么那么深地爱过她。
后来,我不再听刘若英,不再听《原来你也在这里》,那歌声让我心如刀割。我知道,那个她,已经永远地不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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