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庄走失了,搭个眼皮的工夫,一抬眼,庄庄就不见了。母亲失了魂,委靡在沙发上,出去转一圈,回来,再委靡在沙发上。从此,我的电话就没消停过,母亲在电话里“庄庄、庄庄”地叫个不停,我不去找庄庄都不行。丢就丢了呗,大不了再去抱养一只,再起名叫“庄庄”。我的事情太多了,还都是些大事情……
呵呵,庄庄就是我们家的那只黄毛狗。明白了?!
要说起来,我也真的很无奈,上无哥姐,下无弟妹,独生子女呗,凡事就靠了一人,生存压力特大。自父亲去世,孤独的母亲从别人家抱了一只黄毛黑鼻子的小狗,胸前还有一撮白毛,看人时大眼睛水汪汪的,很是惹人爱怜,母亲一下子就喜欢上它了。当然,我也喜欢上它了,牟平——我媳妇,也喜欢上了。我们偶尔回家,庄庄知道是家里人,鼻子脑袋蹭在怀里哼哼唧唧撒娇讨欢心。我还训练过庄庄直立行走哩,虽然最终因其他母狗的诱惑而告失败,但它的聪慧无人否认。
回到家里,我们总能够看到这温馨的一幕:母亲坐在沙发上,怀里俯卧着温顺的庄庄,四目相对,亲情顿生。母亲有时微眯着双眼,惬意得如同被人按摩到了要紧之处;有时用小梳子将庄庄全身的毛细细地梳理,那情景像在侍弄自己的孙儿。哦,也许我小的时候也被母亲这般抚爱过吧。我问母亲,人老几辈也没见把狗宠成这样的,横竖比人都金贵。母亲说,那个时候孩子一个接一个地抱,哪有时间去宠狗哩。我自是无言。
终究,我还得出去寻找庄庄。如果我不去找,母亲就得满大街地转圈寻找,如祥林嫂般逢人便问:师傅,见到我家庄庄没有?哦,没多高,30多公分,公的……那模样,就好像是我们虐待了她老人家,是我们抛弃了庄庄。
我和媳妇牟平先到遛狗人齐聚的牡丹广场。精致的博美,雪白的萨摩耶,细腿瘦腰的牧羊犬,体壮浑实的藏獒,一一浏览过去,没有我们家的庄庄。我们不厌其烦地向那些遛狗人述说我们家庄庄的体貌体征以及喜欢追逐母狗的特性,那些大叔大妈无一例外地奉送着怜悯与同情,无一例外地谆谆教导着自己的爱犬:现在的世道多复杂呀。乖乖,记着回家的路哦。宝贝,听话,咱回家了。
我们又登陆爱犬者联盟网站,我在论坛发出寻找庄庄的帖子,马上就有人跟帖“惋惜”、“同情”、“祝愿”、“呼吁”甚至有人从狗的历史狗与人类的关系狗与现代文明的关系说起……
我们在大街上游走寻觅,把自己也走成了一条“走狗”。我看到,有的狗嗅嗅地面,沉思一番,再嗅嗅地面,再沉思一番;有的狗跟着主人,鲜亮着,耀武扬威着;有的狗非常谦虚地溜着右侧墙边,低眉顺眼无声遁去;有的狗如贵妇人千金小姐般矜持地迈着碎步走过。它们或威猛或妩媚或窈窕或佝偻,但都不是我们家温顺的庄庄。
突然,我支愣起的耳朵听到了庄庄熟悉的叫声。一位清癯老人牵着黄毛黑鼻子胸前一撮白毛的庄庄走过来。见到我们,庄庄异常兴奋,像失散多年的嫡亲。我俯下身子亲切地说,庄庄咱回家。老者抓住庄庄不放。庄庄看看老者,又冲着我们吠了几声。我听明白了牟平也听明白了。庄庄说,我是小狗庄庄。我不是你,也不是她,我能代替你们回家吗?
是呀,它能代替我们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