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想象,能够让记忆重现?多少次回眸与企盼,才能穿越岁月的河床,抵达最初的家园?当暮色沉重地抖落在迂回的乡村小道上,越来越少的行人,慢慢从一个村庄抵达另一个村庄。他们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各自的村庄,像一滴滴露水,重新回到一枚种子最初的幽暗里。
我离开故乡已有多年,春节临近,对于故乡的眷恋却如同蔓生的杂草,在心底日显蓬勃。站在城市高高的阳台上眺望故乡,直到眼睛酸痛,眼前仍一片迷茫。我不确定我要找寻什么,虽然我知道所有的努力终究是一种徒劳,但是我并不甘心。我依然记得故乡的事物,那芳香的草垛、闪亮的炉膛,还有微微的烟火味。我像一个小孩,在城市流光溢彩的生活里走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面对故乡,我永远是个沉浸在成长记忆里的孩童。当我重返故乡,寻访一些被时间淘洗过的痕迹,那些曾经追逐嬉戏的孩子仿佛还没洗净手掌上的泥巴,不经意竟成了父亲。那些慈爱的老人,在某个不确定的时间已走进泥土,长眠在村边小河旁。而数年前,那里曾是我们下河游泳后晾晒衣服的地方……
如今身居闹市,在现代建筑切割成的压抑与烦躁的空间里,我试图推开狭窄的窗户,望着四角的星空,在房间昏暗的灯光下写字。夜色溢满房间,在我的身旁有书籍、茶杯、破旧的坐椅以及从郊外采回的野花,它们在夜色的濡染下,渐渐改变了最初的色泽。我知道,流逝的时光也会消磨掉我们脸上的青春,然后我们也将随同光阴消逝的方向,隐遁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
对于这座栖居的城市,我说不上是喜欢还是厌恶,因为我必须在这个钢筋混凝土构建的狭窄空间里找一个栖身之所,同时还需要像小鸟一样觅食,抑或歌唱。
在离我居住的小区不远处,是一所从清晨到夜晚都要面对的学校,在规定的时间,校园的广播会播放那首耳熟能详的萨克斯曲《回家》。我不知道这是在为谁演奏,也不知道它究竟要告诉我们些什么。我不知道,人是否非要循规蹈矩,才能够在既定的时间走向该去的地方?
回归还是继续心灵的背叛?我每天都在反复追问,却无法给自己一个圆满的答案。不过,这样的追问会让我的脑海里闪出许多生动的画面:清晨的阳光照在被露水打湿的乡路上,远处的田野里,早起的农人在劳作,他们面色黝黑,体格健壮,脸上露着淳朴的笑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们是在播种生命的希望,还是在书写着大地的丰收?
无论身在何处,我都要牢记回家的路,把它当作一幅静美的油画,镌刻于心,在这漫漫的人生旅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