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养了两盆杜鹃花，红白的各一盆。早上，她把开得红艳艳的那盆挪到窗前的高凳上；下午，再把开得素白素白的那盆换上去。中午，他下班回来时，只要看到红艳艳的花朵，心里也就明艳起来；下午回家时，看到那盆素白素白的花，心里也同样素白素白的。这样的时候，他知道她一定是躲在杜鹃背后偷偷地望着他回家。她也知道，这时候，他心里一定想着这个家，还有像花一样挪动的她。

　　他和她20年前去照结婚照时，摄影棚里开得红艳艳白净净的几盆杜鹃竟让他激动不已。照完相，在送她回家的路上，他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两朵花，一朵白净得袭人，一朵红艳得耀人。她闻到了一丝淡淡的花香。他对她说：“摄影棚里的花是有寓意的，做人要像白杜鹃，清清白白，丝尘不染；处世要像红杜鹃，红红艳艳，热情奔放。”她觉得他像一个哲学家。结婚时，他在新房里摆了两盆杜鹃花，一盆素白，一盆红艳。但她是个粗心人，他不在的时候，她时常忘了给花儿浇水，时间一久，竟把那两盆杜鹃花儿给养死了。此后，他十几年不再养花儿。

　　他不养花儿，却把她养得像花儿一样白白净净，可再美的花儿也有凋零的时候。有一年秋天，她让一场秋雨狠狠地淋了一下，就得了一场怪病，心里乏乏的，腿上软软的，跑了好多大医院都没治好。到了第二年春天，她的双腿就萎缩了，从此出不了门，也上不成班，她就天天望着窗外公路边的柳树出神。一天她叹着气对他说，买几盆花吧。听说她要养花儿，他脸上顿时有了难以形容的喜色，天一亮就急匆匆地到花市上去了，买来两盆杜鹃花，一盆白的，一盆红的。

　　有了花儿的陪伴，她的日子过得还算有点意思了。每天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他总是把花儿往阳台上有阳光的地方挪，她也在阳台上挪来挪去的。有一天中午，她在阳台上放了个高凳，把开得红艳艳的杜鹃放在上面，让它多吸收一点阳光。他下班回家的时候，下意识地往阳台上看了一眼，就看到了开得红艳艳的杜鹃。他停下来望了一会儿，心中就有了一些感动。他望着花儿，她也看到了他，她明白是她无意中的一个动作感动了他，让他有了一种归属感，也许还有一些遐想，一点回忆。

　　他回到家里，心情特别好，满脸的笑容像红艳艳的杜鹃花儿。

　　下午的时候，她又把红杜鹃换成了白的。

　　他开始由郁闷变得活泼了，由无言变得有话说了。

　　她也逐渐有了生活下去的信心，有了生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