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上街，经过卖树苗的集市。

　　一捆一捆的树苗，排列在集市两侧，靠着农用车、拖拉机、平板车，立成一片未绿的丛林。我忽然觉得，这真是一个充满诗意的市场，再没有比这个市场里的这种商品，让人充满憧憬和希望了。

　　一个卖树人，给那些小树挂了好多牌牌，牌牌上用红字书写着它们的名字。这一团是百日红，那一捆是干枝桃，还有石榴、山楂、海棠、梨、日本樱花……像幼儿园孩子胸前挂的身份牌，每个孩子都有一个动听的名字。

　　那些树苗，它们都还稚嫩，还是孩子，它们一定是怀着兴奋和胧朦的向往，等着人们来领养，期盼被带到一个合适的地方。不论在哪儿，它们都会安心住下，在风雨和阳光中长高、长粗、发芽、开花，直到葳蕤成一片绿色的云雾，停在半空，灌满风声，结满鸟鸣，泊满阳光和月光。

　　它们只需要一片土地，然后用一生，默默地站立成永恒的风景。它们不说话但是会唱歌，用梦幻一样的花朵来抒情，用钱币一样的绿叶来叙事，用馨香、甜美的果实，让一个又一个季节陶醉。一年又一年，它们呈献给人类微小生命在宇宙间的轮回故事。即使在最为难熬的严冬，它们也不忧郁，不抱怨，不虚度时光，大地上尽是它们临摹的春天的影子，一枝苞、一粒芽、一片叶、一团绿，都是期望中的模样。

　　树把歌声送给春天，我呢，拿什么迎接我的春天？不妨学学那些古圣先贤，种几棵树吧。可喜，我不用像诗圣那样以诗代札向人乞求树苗，“草堂少花今欲栽，不问绿李与黄梅。石笋街中却归去，果园房里为求来”，我只需在归来的途中，掏一点儿钱，领养几棵中意的树苗，扛回来，把它们安顿在土地上，看着它们一日一日长大。

　　我开始筹划：东窗下植一株玉兰；廊前植两株会开花又会结果的树，那就栽石榴和山楂吧；西厢房外那块苗圃呢，预留着，是丝瓜和葫芦的领地；门外巷子尽头呢，栽两株小白杨！

　　这真是一种快乐的储蓄啊！因为，在未来某一天，我收获的不仅仅是绿色和花朵，还能支取那么多目睹生命成长的喜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