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
阴影 阴影
A29版:悦读·谈资
3上一版  下一版4  
PDF 版PDF版
大旱中的婚礼
      

| 洛阳日报 | 洛阳晚报 | 版面导航 | 标题导航 |

3上一期  下一期4  
 
2010 年 4 月 2 日 星期    【打印】  
大旱中的婚礼
  3月25日,云南楚雄州大山里的铅厂村,迎娶新娘的队伍走过因干旱而绝收的田地。 (资料图片)
  婚宴招待400多人,米饭用大锅煮,水是专门请人从小水潭打回来的。 (资料图片)
  对朱朝文来说,3月25日这一天很重要,这是他的孙子朱建平大喜的日子。23岁的帅小伙将心爱的姑娘迎娶回家,这意味着朱家的子嗣将在这个干燥的山谷里继续繁衍。

    1

  缺水的雨露乡

  很久没有下雨,太阳晒干了一个又一个坝塘。朱朝文背着手站在铅厂村的山腰上,脚下一片荒芜。往年一到3月,田里满是绿油油的蚕豆、饱穗的麦苗以及金灿灿的油菜花,如今,这片干裂的黄土地上,绿色的植物已经非常少了。

  活了70岁,朱朝文还没见过这样的大旱。他掏出一支烟点燃,看着对面山上汽车驶过掀起的一道尘土,说:“他们下午4点才来。”

  3月25日,这一天对朱朝文来说很重要,这是他的孙子朱建平大喜的日子。23岁的帅小伙将麦地冲村的一个姑娘迎娶回家,这意味着朱家的子嗣将在这个干燥的山谷里继续繁衍。

  铅厂村是一个彝族村,地处云南楚雄州的大山里,距南华县城20多公里,全村7个小组的262户人家,分布在9个山坳中。

  朱朝文所在的小组叫骑上坝。这里有一个坝塘,是全组60多户人家的水源,往年夏季,塘里都能蓄满水。

  去年雨露乡的雨水很少,多年不遇的干旱在大地上蔓延。到了秋天,庄稼还没长出来,后来,朱朝文每天的工作便是四处找水。

  山上山下,村前村后,村民们寻遍了每个地方,也找不到多少水。坝塘早已干涸,龟裂的塘底上,云南地质工程第二勘探队的3名工人正在打井,这是省里的一个救援项目。工人们已连续工作了6天,机井打了30多米还未见水。朱朝文时不时到工地上看看,打听工程的进度。专家说,这口井要打70多米,能不能出水还是个未知数。看来,他孙子的婚礼等不到这口深井完工了。

  2

  失眠的母亲

  大旱之下,婚礼用水如何解决?

  一个月前,郭付第就开始发愁,整夜睡不着觉。儿子朱建平的婚期是早就定下的,不宜更改。而去年夏天,她种下了几亩地的玉米和麦子,现在一棵苗也没长出来。

  郭付第的丈夫两年前因病去世,家中少了顶梁柱,遇上天灾家里更加拮据。这次,儿子的终身大事只能从简操办了。“接新娘本来应该请车接的,但我请不起。”她说。

  然而,最让郭付第感到无力的还是水。

  雨露乡在长江水系和红河水系的分水岭上,平均海拔1900米,春节前,镇模河、麦地冲河等境内主要河流已经断流,山区小股水源大部分不再出水,是南华县灾情最重的乡镇。

  本就干旱的铅厂村,则成了雨露乡的重灾区。骑上坝对面的山,表土下都是石头,光秃秃的不长树,水土保持不好;村后的龙箐山植被相对较好,大旱之前,还会流下汩汩山泉。

  骑上坝小组是全村人口最多、用水量最大的一个组,还要和铅厂村小学的273名师生共用水源。3月1日开学前,人们就开始为用水而焦虑。学校无奈,请来一个私人打井队在校旁打深井,说好如果打出水就给1万2千元,否则分文不给。

  第一口打了74米没见水,换了一个地方打了58米依然无水,打井队不想干了,校方将价码加到2万8千元。最终,打井队的人不辞而别,带着设备跑了,据说他们总共亏了3万元。

  为解燃眉之急,村委会决定架设10.5公里长的管道,从一个叫龙潭坝的水库引水试试。不过,郭付第却不能等了,儿子结婚在即,她要摆50桌酒席宴请众人,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3

  挑水龙王庙

  村民们很重视这场大旱中的婚礼,每户派出两名劳动力,到龙王庙下面的水潭连夜挑水。

  几百年前,在铅厂村周围山谷里居住的是回族人,他们搬走后,彝族人才迁来。回民给彝人留下了一个小庙,就在骑上坝前面的山岗上,庙里供着本境龙王和龙王娘娘。1949年之前,每逢农历正月十四,方圆几十公里的人都会来到庙前,烧香点烛,摆上供品,跳起舞蹈,祈求龙王保佑这里风调雨顺、人畜兴旺。

  “文革”中,小庙被改成了小学教室,村民们的祷告声被娃娃们的读书声所替代。如今,学校已另择地点,小庙又燃起香火,只是变得破败不堪,只能从残缺的壁画中辨认出这里供奉的是何方神圣。今年正月十四,全村人都到庙里拜了龙王,祈求天降甘露,滋润大地。

  在各处水源都已枯竭的时候,村民们发现,龙王庙周围依旧郁郁葱葱,特别是庙旁那棵树龄上百年的万年青树,枝繁叶茂,仍然挺拔。

  两个月前,有人在小庙下方的山洼里挖了一个坑,竟然有水渗出,缓解了村民吃水的困难。但是,那个水潭出水不多,要等一个小时才能装满一桶。

  郭付第家离水潭不远,但她上了年纪,只能让儿子朱建平去挑水。因此,当村中的年轻人纷纷抛下荒地外出打工时,朱建平没有离家。因为如果没有他,母亲吃水就成了问题。

  按彝家风俗,结婚前,新郎先要到新娘家里住一晚上,第二天再把新娘接进门。朱建平到麦地冲村接新娘之前,家里的水池已经蓄满了水。

  骑上坝的村民们很重视这场大旱中的婚礼,大家齐心协力帮助郭付第母子操办。他们把自家的水倒进朱家的水池,同时每户出两名劳动力,到龙王庙下面的水潭连夜挑水。村民们还想出了一个应急方案,如果婚礼中水池里的水不够用,就派人开拖拉机到小龙潭水库拉水回来。

  有了大家的帮助,郭付第终于不再发愁了。3月25日这天,朱家的院子里张灯结彩,屋里铺的松针散发着清香,屋外支起了几口大锅,锅里盛满了水。村民们忙碌着准备酒菜,只等新郎准时把新娘接回。

  4

  简单的婚礼

  下午4点,新娘家的亲戚来了,村里的女人们换上本民族服装迎接客人。新娘身后挂着一面镜子,打着一把红伞,跟在新郎身后走过田埂。据说,这样做是为了辟邪驱鬼,镜子又有“我心可鉴”之意。爆竹声响彻山谷,暂时驱散了旱灾的阴影。

  一对新人进屋后,先拜天地,再拜高堂,最后夫妻对拜。他们先喝下一杯苦茶,接着喝下一杯糖水,表示今后的生活先苦后甜。

  简短的仪式结束后,人们便坐在铺好的松针上,热热闹闹地吃喝起来。这是流水席,一桌8人,这8人吃完后,再换人接上。共有400多人参加了婚宴。

  最先就餐的是村里的小学生。平时学校食堂的饭菜极为简单,孩子们坐在操场上,围着一盆酸菜、几瓶辣酱,就对付过一餐。由于缺水,200多名学生饭后要共用两个大盆洗碗,洗完后盆中的水又黑又稠。对孩子们来说,参加婚宴就意味着大饱口福,因此个个吃得不亦乐乎。

  流水席结束了,婚礼仍在进行。夜里11点,音乐响起,人们聚在院子里,在歌舞手的带领下,开始“跳歌”,一直跳到天亮。骑上坝沉浸在欢乐中,至少这一夜如此。

  铅厂村的村民们希望,这场喜事能冲淡大旱带来的焦虑。然而,即使勘探队挖掘的深井能够出水,从小龙潭水库能够引水,也只够人畜饮用,春耕播种依然得仰仗老天降雨。何况,正常可蓄水33万立方米的小龙潭水库,现在可用的水连3万立方米都不到。

  阳光渐渐炽烈,只要一丁点火星就可以点燃整个山谷,3394亩耕地上,只有几亩地还有绿意,那是全村人仅存的一点菜地。一些村民说,他们只能等到清明节了,若再不下雨,就只能出外打工,不然,下半年吃饭都成问题。

  3月27日,婚礼过后的第三天,云南大旱灾区普遍降雨,铅厂村干渴了近半年后终于得到滋润。村民们说,人生四大喜事,朱建平一下就遇到了两件。

  (据《南方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