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受灾群众在煮面条准备午餐。 (资料图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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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一看玉树街头的人们,你会五味杂陈。伤感无处不在:小学生的校服和红领巾上沾着灰,好像是刚从倒塌的校舍里扒出来的一样;9岁的孩子抱着烂了一半的梨子不肯撒手;靸着拖鞋的外地女人失神地站在消失了的货栈面前。
但是,总有一些东西是废墟埋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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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的心像破裂的房屋一样碎了
4月19日傍晚,一场预料中的雪降落在玉树的市镇和乡村,人们的心像破裂的房屋一样碎了。家园是没有了,在某些角落,废墟里偶尔会传出房屋下沉时发出的轻微的碎裂声。汽车被掉下来的房檐砸毁,没有倒下的房子里一片漆黑,家具裸露着,里面散乱着过去的生活碎片,比如结婚证、布做的花朵或者价格不菲的衣服。
但更多的无奈藏在成千上万顶帐篷里。在那里,这场大地震带来的混乱还没有完全散去。炉灶上的水壶被烧得咕嘟咕嘟响,但除了水,鲜有可以用来煮食的东西。许多人眼神木讷地盘腿坐在油毡、毛毯或者裸露的草地上,风从外面吹进来,钻进人们单薄的衣服里。
至少有10万人被迫住进这些临时的住所,但他们的日子并不是最苦的,因为帐篷并不够用,有的人只好暂时窝在木板、布料和防水油布搭成的狭小空间里。
帐篷里还住着为了救人而精疲力尽的士兵、工人和志愿者,他们从全国各个省份来到这里,忍受着海拔4000多米高原上的缺氧和寒冷,把老人、孩子和伤残者送上汽车、抬上担架,有时,一不小心就会留下伤痕。他们许多人每天至少要工作15个小时,现在刚刚一身疲惫地回到营地,盘算着明天的任务。
天气预报说,雪季就要来了。4月的雪曾被当做这个高原小城颇有特色的景观,但如今它将是可怕的。那些光着脚、穿着单薄衣衫逃出来的人已经很难再经受住如此寒冷的折磨。一张照片曾经在网上让很多网友眼眶湿润:几个孩子瑟缩在被子里,眼睛里满是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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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蕃古道曾从这里穿过
青海师范大学3年级学生伊西措毛是在15日凌晨两点赶回玉树的,但夜色并不能完全向她掩盖地震造成的创伤。她路过结古镇口塌掉的玛尼堆,这是全世界最大的一个,曾让玉树人引以为傲;她路过胜利路和民主路交界的三叉路口,原先最繁华的商业中心已经被夷为平地;最后,她来到自己的家门口,这里保存着她从4岁开始的所有梦想。
她从没想过地震会击毁玉树。在她和许多玉树人看来,地震实在不该发生在像玉树这样一座小城。唐蕃古道曾从这里穿过,每座寺庙和佛塔都有着数不清的故事。离县城不远处是文成公主庙,据说这里曾是文成公主进藏以前停留过的驿站。地震把佛塔震碎了,一个举办佛会的转经台陷到地面以下,面带微笑的佛像身首分开,尽管它依然在微笑。地震不该发生在玉树这样一座城市。这里是青海省数得着的商业城市,有人靠虫草发了财,又引得各地的人来这里做生意,使这里成为淘金的宝地。
地震不该发生在玉树这样一座小城。这里的人们每天悠闲地散步、拉家常。乘坐飞机或汽车来到这里的人,总能看到面容安静的老人坐在太阳下转动经轮,或是听到当地人兴高采烈地谈论这里每年一度的赛马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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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活已经在废墟之上开始了
在今天的玉树,再没有什么比分别更常见也更让人辛酸的事情了。距离地震已经过去了6天,哭哭啼啼的日子正在慢慢过去,但在随便一片废墟里,都深藏着一堆被眼泪浸泡过的故事。
但今天的玉树并非与世隔绝:一封在4月16日寄进来的明信片可以证明这一点。这是邮局在恢复工作第一天接到的唯一一封邮件。随后,信和包裹越来越多了,一天有几十件,只是,把这些衣服、食品和信件传递到没有地址的人手里,着实是一件麻烦事。
报纸也很快运了进来,但种类少得可怜。扎辫子的当地小姑娘把厚厚的一叠汉语和藏语报纸分发给她遇见的每一个路人,很快,许多人手里都攥着两三份了。
玉树的报纸上都写着什么?地震几乎是唯一的主题,多数都是让人振奋的消息,人们在上面能读到救援,读到人和人的相互帮助,读到一点点改善的供电和供水;连广告也都是跟地震有关的。
对玉树的大多数居民来说,时间现在是可有可无的,因为他们没有什么日程可供安排。反倒是一年级的小孩子索南多加经常怯生生地拦住外地人打探时间,他的学校在地震里死了很多人,但最近就要复课了。他每天要准时去学校报到。县城里没剩下几个还在正常走动的钟表,废墟里的表都停了,其中有一只蓝色的手表是在学校的废墟里被发现的,时间就停在地震发生的那一刻。
在停课4天之后,学校开始陆续复课。老师们从土堆里把学生们的书包和课本一样样搜索出来,堆放在操场上,然后把它们归拢在一起,等孩子们回来,再发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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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光靠国家救,自己也应该救自己
伊西措毛花了很长时间,求助了无数人,才把压在废墟下的《大藏经》一点点挖了出来。解放军来帮过她,附近的僧人帮过她,家里的亲戚也都赶来帮助过她。
“只要经书还在,希望就会有的。”这个数学系的大学生心里装着信仰。她表示,这信仰来自这片土地,也来自她父亲。
这几天,她忙于寻找和保护经文,“几乎都没空念经”,但只要抽空背诵几句,她心里就“一下子舒服多了”。
在玉树,随处能发现信仰的力量,比如蜷坐在破墙一角转动经轮的女子和一边赶路一边抽空念几句经文的少年。在阳光灿烂的下午,在新建路66号的废墟边还能见到66岁的阿周。他坐在抢救出来的沙发上,用平淡的声音反复读着手里超度死者的《平安经》。小册子有些陈旧,封皮用胶带缠过几次,他读一页,就用手指蘸着唾液翻过去,边角已被翻黑了。
伊西措毛相信,让她感到坚强的那种力量,也会让玉树在地震后得到抚慰和支撑。
的确,玉树不乏坚强。58岁的藏族男人房子塌掉,家产损失得精光,但他坐在一辆破破烂烂的拖拉机上,对未来充满信心。往年这时候,马上就该种青稞了,今年他还打算接着种,因为“不能光靠国家救,自己也应该救自己”。
26岁的湖南小伙子打了10年工,才攒钱在玉树开了间杂货店。他原打算回老家给父母装修房子的,但这一地震,几十万的投资化为乌有。不过,他一边骂娘,一边声称,再干10年,什么都会有的。
藏在许多人内心深处的东西正在顽强地复活。伊西措毛现在有足够的时间来继续父亲和姐姐的工作。只要她翻看这部厚重的典籍,就会听到这句箴言:“……当遵慈仁,普惠恩及群生,视天下群生身命,若己身命,慈济悲愍恕已安彼道喜开化……”
尽管家园被毁了,但希望还在,梦还在。有一些东西一如过去一样继续着:孩子们仍然在广场的铜像下嬉戏打闹;新的生命一个接一个在孕育、诞生。一个几天前来到这座高原小城的外乡人,20日一早醒来惊喜地发现,树上的花苞好像比昨天又大了些许。
(据《中国青年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