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对象：清芬（化名）    41岁    打工

　　采访人：本报记者 吕玲玲

　　人生就像一个茶几，上面摆满了杯具。网络上，经常有网友用这句话来调侃自己不尽如人意的生活。清芬（化名）说，她的人生就是由一个个悲剧组成的，恋爱、婚姻、生子皆不如意。母亲去世后，她曾一度失去人生的方向……

　　母亲去世两年了，前几天，我突然梦见她。梦里，她还是那么强势。

　　说实话，母亲刚去世的那段时间，我很茫然，觉得自己失去了方向。

　　我生性懦弱，一直像木偶一样生活，而母亲就是提线人。一天，负责在木偶背后提线的人突然不见了。我想，任何习惯做木偶的人都会感到恐慌。

　　我这样说，你一定以为我是个没有什么经历，唯母亲马首是瞻的小女孩。其实不是，我是一个离过婚，失去过一个女儿，现在在给别人当继母的中年女人……

　　三闺女的心事

　　我老家在豫北的一个小山村，那里民风淳朴，人们的思想比较守旧。在那样一个环境里，一家之主的口碑相当重要。如果家里的“掌柜”在村里名声好，一家人都会被高看一眼。可惜，我们家却不是。

　　原因有很多，但听村里人说，主要是因为我母亲和我们几个的婚事。

　　首先是我大姐。大姐比我大十几岁，在我的记忆里，她和母亲是不来往的，过年过节都很少回来。刚开始，我不明白为什么。懂事之后，才听母亲说，当年，她不同意大姐的婚事，大姐便私奔了……

　　“聘则为妻，奔是妾。”在那个年代，跟人私奔是羞耻的事，我为大姐感到丢人，不明白她是怎样想的。可奇怪的是，村里人都偏向我大姐，说她私奔是因为母亲太“难缠”（难伺候、难说话的意思）。

　　大姐的事我没有经历，但在心里，我隐隐约约觉得她做得不对，让母亲伤了心。

　　二姐的婚事同样不顺。二姐和一个木匠定了亲，母亲收完聘礼后，同意了这门亲事。那个年代，农村特别讲究礼节。初聘过后，逢年过节准女婿还要准备不少彩礼上门看望准岳母。母亲答应了这门亲事，却一直拖着不谈二姐的婚礼。就这样，一拖就是3年多。准姐夫提亲提了很多次，她就是不吐口。村里人一时又风言风语，说我母亲霸住女儿，是为了彩礼。

　　但母亲却一意孤行，从不顾忌别人的看法。终于，二姐步上了大姐的后尘——收拾东西，偷偷跟着准姐夫走了。

　　其实，大姐夫和二姐夫都是普通的老实人，大姐、二姐跟他们后，都过上了好日子，他们也一点都没亏待我的两位姐姐——这是后来母亲和她们合好时，我才知道的。

　　我结婚很晚，26岁了都没人来提亲。可能是大家都怕我母亲的缘故吧。可是，我不能总在家里，当一辈子老姑娘啊！

　　一连串的悲剧

　　其实，在我二十出头时，我有机会嫁出去。那时，我认识一个做生意的小伙子，他经常走街串巷卖百货，我们之间产生了朦胧的情感。我曾经向母亲提过，但母亲说，如果我嫁到外地，她就去死。

　　我不想像大姐、二姐那样，在得不到娘家人祝福的情况下嫁出去，于是，就和那个货郎断了来往。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后悔。如果当初我像两个姐姐一样有勇气，也许后来就不会经历那么多坎坷。

　　我终于成了老姑娘。刚开始，母亲还肯为我张罗婚事，后来，她看我每天愁眉不展，便干脆不管了，还说是我自己没本事，没人要……

　　27岁那年，有人上门提亲。父母打听后，说对方叫小炳（化名），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一表人才。当时，我并没有被冲昏头脑：如果对方不错，为何拖到现在才结婚？而且，我的条件并不算好——年龄大，父母又难缠，他为什么会选我？

　　可是，母亲却很喜欢这个能言会道、长相又帅气的小伙子。

　　我怀着不安，嫁到了小炳家。

　　嫁过去不到1个月，我们便开始打架。小炳是村里有名的“二流子”，惹是生非、打架斗殴、作风不好。他们村里人说，当初听说有人家肯把女儿嫁给小炳，他们都觉得很奇怪。有一次，我身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小炳的舅母看到了说：“芬儿，你不要怨小炳，这都是你自己选的。小炳模样好，但德行不好。当初，你父母来村里打听，我可是什么实话都给他老俩说了的。”

　　原来如此，我的父母急着把我嫁出去，但没想到却把我嫁给了这样一个人。

　　我回到了娘家，母亲狠狠地骂了小炳，不许我跟小炳回去。

　　我在娘家一住就是两年，期间，还生了个女儿。小炳每隔两三个月来一次，见我在母亲的支持下，死活不肯回家，也就慢慢地不来找我了。

　　母亲见不得好吃懒做的人，我在娘家一边照顾孩子一边做生意。我把自己赚的钱一半给了母亲，一半租了房子。我想，等女儿长大一点，就和小炳离婚。

　　可是，女儿3岁那年，我带着她去做生意时出了车祸；接着，一向老实的父亲在和母亲的一次争吵中，喝农药自杀了……那段时光，我简直不敢回忆。

　　女儿死了，我的伤口还没平复，小炳就来分女儿的赔偿金。我无所谓，孩子已经不在了，再多的钱也无济于事。可母亲和小炳却为了那点赔偿金，打了大半年官司。

　　官司过后，我和小炳的婚姻终于走到了尽头。

　　后来，经别人介绍，我认识了现在的老公老杜（化名），他带了一个男孩。为了求得母亲的同意，老杜做了上门女婿。但是，上门女婿不好当，母亲经常嫌弃老杜和他的孩子，我只好重新租房子，但为了顾及母亲的感受，房子还不能离娘家太远。

　　生活过得没一点滋味，这些年，不仅是我，连老杜都习惯了听母亲发号施令。两年前，母亲去世了，我和老杜像突然失去了主心骨，茫然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打算出来打工。

　　40多岁了，想想自己的前半生，似乎一直活在愁云惨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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