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丁邦文 天津人民出版社

　　离开毛处长家，接下来拜访的重点，是省国土厅退休的印厅长。

　　印老曾担任过阳城市委书记，那时市长正是现任市委洪书记，张大龙则是市委秘书长。印老性格直爽、个性强，与洪书记有些矛盾。省委工作组前来解决阳城的班子矛盾，张大龙突然抖出印的好多问题，结果，印被调到省国土厅，洪则顺利接任市委书记。

　　印从此与张大龙水火不容。两年前，印厅长到了年龄，退居二线。

　　这两年每至岁末，冯开岭都会拜访印厅长，这与阳城多数干部回避冷落印形成了鲜明对照。不过，探望印厅长，多由黄一平代表。

　　一进印厅长家门，老人正躺在那台崭新的理疗仪上，直呼痛快。见黄一平进来，他大声道：“还是冯市长和小黄关心我，这个仪器正好治我的腰椎和颈椎病，真是个好东西！”

　　理疗仪是黄一平花三万多块钱，提前买好让店里送来的。黄一平知道，印厅长患有严重的腰肌劳损，有时，老人会跑到销售这类仪器的店里，免费做上一回，却又舍不得掏钱买。

　　“这个，很贵的吧？”印厅长轻轻拍打着理疗仪，“钱我来拿。”

　　“您这就见外了。您老在阳城工作时，风里来雨里去，落下这腰痛的毛病。冯市长早就想买台送过来，您在位时不好送，现在就没事啦。”黄一平尽量把话说到位，让印厅长吃了颗定心丸。

　　说话间，饭菜上了桌，黄一平也不客气，坐下来，说要陪印老痛快痛快。

　　吃饭的时候，印厅长问：“听说民主推荐，你们冯市长得票最多。”

　　“是这样。”黄一平赶紧把有关情况说了，同时话头一转，“可是，得票第一，未必就一定会轮到他。”

　　“难道还会有什么变故不成？”印厅长酒杯停在半空，疑惑道。

　　“唉，说来话长。”黄一平长叹一声，马上便道出最想说的一番话，“张大龙最近特别活跃，他也是市长位置的有力竞争者哩！”

　　于是乎，黄一平便将张大龙拉帮结派的事情，大肆渲染了一通，直听得印厅长气得差点摔了杯子。他表示，马上写材料，当面向省委常委们汇报。

　　从印厅长家出来，黄一平决定，先溜达溜达，然后找家宾馆住下来。也不知走了多久，抬头间，他猛然看到省农业大学的牌子。他想起副市长秦众曾是这所学校的校长助理，后到阳城任职的。

　　“咦，‘粽子’不是在这里工作吗？”“粽子”是黄一平的大学室友。他一个电话打过去，“粽子”听说他在校门口，兴奋得不行，连声说：“我马上开车来接你。”

　　不一会儿，一辆帕萨特从里面出来，一颗熟悉的脑袋从车窗伸出来，大声喊：“黄大头，我在这里。”

　　黄一平快步奔向车子。当时在N大，黄一平因为脑袋大而得此雅号。“粽子”的出处，是他特别喜欢吃粽子。

　　到了家里，“粽子”从冰箱里捣腾出好多食品、啤酒，两个老同学喝着吃着，话题自然地转换到大家共同认识的人身上。

　　“哦，我们有个副市长好像是你们学校过去的。”黄一平啃着鸡爪说。

　　“你说的是秦众，他是我们的校长助理。”“粽子”点头道。

　　“听说他在你们学校是业务骨干，光博士学位就有两个，德才兼备，无人能敌。”黄一平有意刺激“粽子”。

　　“狗屁！”粽子果然被激怒，“别人不知道他的情况，我还不懂？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这小子搞学术腐败，就是论文抄袭。”

　　“啊？我不信？”黄一平很认真地摇摇头。“不信？”“粽子”腾地一下站起身，拉着黄一平进到书房，从一大排书刊里抽出几本，找到署名秦众的几册，一一提出哪里是抄袭，所抄者何处。

　　根据“粽子”提供的情况，秦众手段高明，专拣外国学者未经翻译的原著，很难被人发现。农大有个老教授，是秦众的硕士生导师，也是“粽子”的博士生导师，他发现了其中的猫儿腻，非常痛苦，告诉了自己最信任的弟子“粽子”，意在警告他不要蹈师兄覆辙，令导师失望。

　　黄一平悄悄记下那些作品名称，表面却不露声色，只淡淡一笑：“你放心，他是我领导，借我一百个胆，也不敢乱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