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明 绘

　　老街往西五里地有条河，老街人称之为潺河。

　　潺河水流湍急，四季不干涸。潺河宽不过十米，横穿古城，蜿蜒而去，汇入黄河。潺河里生长着一种小虾，如米粒大小，通体透明，且闪着光彩。有趣的是这虾总是一公一母合抱，老街人称作五彩鸳鸯虾。潺河附近的居民常在河上放鸭，鸭子下的蛋全是双黄的，有人就说是鸭子吃了河中的鸳鸯虾的缘故。其实，潺河里最稀罕的还不是这五彩鸳鸯虾，而是被老街人称为有灵性的绿鳖。

　　潺河里生长着一种鳖，巴掌大小，碧绿如玉。这种绿鳖机敏警觉，不轻易上岸，总是沉在水流湍急的河底，在一人多深的水下游弋如飞，极少被人捉住。有好事者也会潜入水底寻找绿鳖，往往是看见了绿鳖，却硬是抓不到手，它总在你手前一米处游弋，逗得你欲罢不得。待你气不够用浮上水面时，才发觉已经被绿鳖诱到了最深最急的河段，有人就因此丧了命。老街人就说那绿鳖有灵性，绝非寻常之物。

　　闷子之所以被老街人称为鳖王，是因为他有一手踩鳖的本领。闷子练就一身能在湍急河流中站立行走的本事，两只大脚在游动中能探摸到绿鳖的踪迹。当他用一只脚踩住绿鳖后，另一只脚便像钳子一样夹住绿鳖的裙边，然后两只脚合力将绿鳖推出水面。这得有极高的技巧！如果夹的方位不对，会被绿鳖死死咬住不撒口，除非把它的头割掉。闷子把捉到的鳖倒换到手中之后，继续沿着河走，踩住另一只鳖就倒腾到另一只手上。于是人们在潺河的水深处可以看到这样一番景象，水中看不到人，就见两只举着绿鳖的手在河中游动。

　　老街人不食鳖。闷子踩到的绿鳖都给了区里的大款陈傲。

　　陈傲爱食鳖。一次他在老街闲转，看到闷子手中的绿鳖，死活要买。

　　闷子说，这是给人做药用的，不卖。你若要，我再去踩，踩到了送你。

　　闷子踩到绿鳖后就给陈傲送去。陈傲就给闷子些零钱，后来送的次数多了，他们就熟悉了。

　　闷子也听人说过，陈傲不是个好鸟，依仗权势勾引别人家的女人，身子都被掏空了。闷子倒真是碰见过一次。那是个晌午天，闷子在潺河踩到一只绿鳖，兴致勃勃地给陈傲送去。他站在门外喊了两声，没人应，便推开门走进小院，径直上了二楼。推开陈傲的屋门，闷子见到床上两个扭在一起的白肉团子。闷子举着绿鳖愣在那儿了。陈傲恼羞成怒：还不滚出去！闷子扔下鳖就跑，蹿出几里地了脸还红着，心怦怦地跳。闷子看清楚了，那女人是给陈傲开车的司机。

　　女司机长得白白胖胖的，走路时身上的肉跟着哆嗦，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一块儿。女司机把车开得张狂，越是雨天，越把车开得飞快，溅起的泥水飞落到躲闪不及的人身上，胖女人就开心地笑。老街人气是气，可女人有后台，也没办法。有人说，谁要是敢当面骂那女司机，就到水席园摆一桌。

　　闷子应承下来。有一天晌午，女司机在老街赛大姐凉皮店吃凉皮，闷子就领着一干人坐在她对面说笑话。闷子大声说，话说某日，见有一公一母俩绿鳖在交配，我就大声吆喝，光天化日之下，你们鳖男女耍流氓啊？公鳖发现有人来了，爬起就溜了，母鳖干着急却动不了，让我给抓住了，你们猜，为啥？

　　众人齐声问，为啥？

　　闷子一捂嘴说，公鳖跑的时候，忘了把母鳖给翻过来了。

　　众人大笑，女司机满脸羞红，起身开车就走。

　　闷子说，瞎舞扎啥呀，跑不出两里地就得翻沟里。

　　果然，那车没跑多远就哧溜一下翻沟里了。女司机爬出车厢，坐在地上放声大哭。有人说，闷子，你惹祸了。

　　第二天就有几个人把闷子带走了。来人把闷子带到了潺河边，说你能踩上两只绿鳖来就放你回家，要不，你就别想回去了。

　　闷子说，那还不容易。

　　闷子脱了衣服下到河中，不到俩时辰就踩出了两只绿鳖。

　　闷子边穿衣服边问，你要这绿鳖弄啥？

　　来人说，是陈傲老板嘴馋了，要炖汤喝。

　　闷子二话没说，夺过两只绿鳖，手一扬，那两只绿鳖在空中划出两道漂亮的弧线，四脚摆动着又回到了潺河。

　　来人气急败坏地说，你干啥你？得罪陈傲没你好果子吃！

　　闷子头也不回地径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