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麦家
他适应了光亮,呜呜叫,要求对方拔掉口里的毛巾。
女人看看男人,男人点点头,她就上前一把揪掉了毛巾,喝道:“放老实点儿,不要叫,叫也没用!”
男人拍一下她的肩,示意她退后,同时用一种类似口吃的语调和生涩、可笑的口音指责她:“你对我们陆上校这么凶干什么?他是我用四轮大轿请来的大救星,是来帮我做事的,知道不知道?”
女人唯唯诺诺地退后。男人用那种类似口吃的语调和生涩、可笑的口音安慰他:“有话慢慢说,陆上校,都是我失职啊,让你受这么大委屈。”说罢,男人熟练地给上校松了绑,并请他去隔壁屋里坐。陆上校不走,因为他要说话:“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干什么?”
男人呵呵笑,不语。女人漫不经心地说:“什么人?我嘛,翻译;他嘛,自然是我的主人——山田君。山田君要找你问点事情。小事情,都是你张口就来的小问题。走吧,山田君请你去隔壁屋里坐呢,你也需要喝点水吧,那边有。”
陆上校瞪她一眼:“听口音你不像个小日本,怎么,当上汉奸了?”
女人气得挥手要动粗,山田一把抓住她的手,用日语训了一句。
上校问山田:“你想知道什么?”
山田笑嘻嘻地说:“想知道你锁在铁柜子里的X-13密件的内容。”
“什么密件?对不起,闻所未闻。”
“X-13密件!”女人咄咄逼人地警告他,“我们知道你手上有这个密件,说,是什么内容?”
“我要说不知道呢?”上校反问她。
“那说明你不识相,要我们动刀子见你的血!”
“见了血还不说呢?”
“那只有死路一条!”
“我以为像你这样活着还不如死。”
“我怎么了?我现在可以叫你死,也可以叫你生不如死。”
“你已经生不如死了,人模狗样,一条母狗而已。”
女人对上校说:“你完了,准备吃苦头吧。来人!”两个打手应声而现。
两人一齐扑上来,粗暴地将上校按倒在椅子上。上校想反抗,显然力不从心,那个大块头膂力过人,一举一动都压制着他。他断定,此人就是下午把他扔上车的那个家伙,这是一个高人,内功气力都在自己数倍之上。转眼间,上校已被捆绑在椅子上,像头任人屠宰的猪,徒劳地挣扎着。
女人使了一个眼色,大个子手上的鞭子呼的一声飞过来,抽在上校背上,上校忍不住惨叫了一声。
女人说:“我再说一遍,现在说还来得及,别不识相!”
上校怒目圆睁,看着她,猛然朝她吐出一口口水。那口水居然像子弹一样,远远飞过去,正击中她的脸颊,可见他身手不凡,是有功夫的!女人的反应比中弹还恐惧,她本能地弹跳起来,尖声高叫:“给我打,狠狠打!打死他!”她捂着脸跑了。
不说就是死,这就是他当时的处境。
可这怎么能说呢?上校很明白,不说,死的只是他一个人,说了,死的可能是很多人,而且,他虽然活着,却将生不如死。因为说了就是卖国贼,是汉奸,子子孙孙都要背骂名的。
这笔账不糊涂啊,谁又敢糊涂呢?不,坚决不能说!上校承受着毒打,暗暗下定了决心。
结果,晚饭入肚后不久他便沉沉地昏睡过去了:浓烈的睡意像饥饿的胃酸,把他训练有素的意志一口吞掉,让他毫无招架之力。
等他清醒过来后,一切都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首先,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舒适的床上,尼龙纹帐,牛皮凉席,绣花枕头,枕头边飘来阵阵香气,让他的鼻子一下凸出来,又轻又爽,像抹了清凉油似的。他循着扑鼻的香气侧目看去,发现身边躺着一个几乎一丝不挂的女子。
他一下惊醒了,迅速坐起。
女子见他醒了,嗲声嗲气地扑倒在他怀里,色情地抚摸着他,眼角眉梢都堆满了下贱和淫秽。他马上作出判断,这是一个妓女!他推开她,仓皇地下了床,一边穿衣服,一边问她这是什么地方。她说:“这要问你啊长官,是你来找我的,难道你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你们男人找乐子的地方,你是第一次来吗?”
不用说,这儿是妓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