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时节,城里的大街小巷竟然一地金黄。如此抒情的色调,是从路边法国梧桐枝头被性急的北风扯落的,于是那树叶一片片风情万种地牵扯了行人的视线。我算是有福气的人,赶在清洁工人将满街的金色收入手推车之前,领略了这大自然巧夺天工的染色之笔。
空气中散发着树叶特有的淡淡香甜气息,叶片的黄重叠着另一层柔柔的黄,不,是淡淡的金色。这金色来自高高矮矮的树杈枝头,来自城市里的钢筋丛林,来自曾经燕子衔泥青砖碧瓦的房檐,来自天上那一轮圆圆的笑脸,来自冬阳。
这曼妙动人的阳光,是你我共享的一分惊喜。
绕过两盆绿油油的植物,身不由己地踏入一家茶社。那一扇不曾关闭的门,仿佛已候我多时,手掌触摸门扇,不期然惊动了门把上一串精巧的挂件。入堂,踏着弯弯曲曲的石子小径,在大大的玻璃窗前落座,霎时,冬阳满身。
午后的暖阳泛着饱满的金色,与咖啡柔媚的香气相融,咖啡的香味似乎被那一缕缕不期而至的光线缠住了,想走,却不舍得走,于是更把自己的温柔留在这浪漫一刻。
还是那缥缈的茶香诱人,香而不媚,淡而不寡,观之似溪水入潭,品之则满口清香,怪不得古人云:断送睡魔离几席,增添清气入肌肤。
旁边的摇椅上坐着一位清丽的女子,玉一般的手臂上套着一个玲珑剔透的镯子。光滑整洁的木桌上,摆着精巧优雅的咖啡杯,她用葱白细指轻轻地划动勺子,杯子里的咖啡便缓缓地跳着慢曲,勺子与咖啡杯偶尔相碰,发出悦耳的“叮叮”声,一时间,大厅里似乎流淌着动人的琴声。
未见伯牙挥手,哪里飘来悦耳的琴声?
来往的脚步都是轻软的,似乎皆是武功盖世的侠客,衣袂飘动之间,人已经端坐于茶香四溢的木桌旁。我知道,他们是不愿惊动慷懒于暖阳中的人们。店里的饮者,或一对对儿牵着手,或三五人围在一起,咖啡、香茗,伴以干果、点心,语调极轻柔。而默默相对的情侣,仅那缠绵如丝的目光,便足以倾诉彼此的心声。
用心来感受午后暖阳,轻轻地把阳光挽入心房,静静地听它奏着慢板,一种无以言说的舒适感如茉莉花香弥漫,渗入每一根神经的末梢。轻依摇椅,轻轻地摇,甩甩头,露出在斑驳城市里生锈打结的发结,让阳光梳理我曾经茫然无助的发梢;一粒粒解开束缚身体的纽扣,脱下僵硬沉重的外套,让阳光吻住我那一根根潮湿孤单的睫毛。
醉了醉了,无法不醉,慢慢落下酸涩的眼帘,疲惫已久的沧桑外壳被一层层剥下,我袒露胸膛,自由地呼吸。
默默地感受它的爱意,这个下午,这柔软醉人的冬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