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又娶媳妇又过年,好事都赶一块儿了。对我来说,1984年的“年”,真是双喜临门。大年三十晚上,意中人英子“跑”到俺家来了。
春节前,腊月十九那天,我在汉马村放露天电影,不时还和坐在旁边的英子聊两句。等故事片《爱并不遥远》演到高潮时,我让同事小王帮着看放映机,自己悄悄和英子耳语了两句,然后匆匆挤出人群,来到一棵老枣树下。英子也跟来了,借着闪烁的灯光,我看到她白皙的脸上浮起了红云。也许是被我的甜言蜜语所“忽悠”,她突然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当晚就跟着我“跑”。“跑”是私奔的意思,在那个时候非常时兴。
我比英子大7岁,一听她想跟我“跑”,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心想“跑”是真好,可今晚不行,得想个合适的日子。过了好大一会儿,我才磕磕巴巴地说,要不,咱定到年三十吧。为何定到年三十呢?因为放电影的日程早就排到了腊月二十九,不到年三十,哪有时间啊?
年三十上午,生病的父亲躺在床上直哼哼。俺娘和俺妹除了忙着伺候病人外,还要贴春联、备年夜饭。只有我独自躲在小西屋里,思谋着和英子接头的事。到了下午,我实在憋不住了,就去找四婶子。四婶子是个有主意的人,她问明接头时间和地点之后,就安排车辆去接人。当时,全村最排场的“车”是一台12马力的拖拉机。四婶子找到开拖拉机的军哥,让他开着拖拉机去替我接“媳妇”。
晚上8点半,过年的鞭炮已零零星星地响了起来。寒风刀子般打在脸上,我心里却是火热,藏在棉袄袖筒里的两只手还直冒汗。拖拉机就停在村头,按约好的暗号,我连吹三声口哨。5分钟不到,英子就提着个小包袱跑了过来。我接过包袱,把她扶到驾驶座旁边坐下。军哥开着拖拉机在高低不平的路上一阵猛跑,18里的土路,我们腾云驾雾般就到了家。
万一有人追来怎么办?全家人急得直转圈。还是四婶子有主意,她让我和英子赶紧躲到小阁楼上去。当时,四婶子家有7间瓦房,最西边那间上面有个小阁楼,平时放杂物和粮食。阁楼上的小老鼠吱吱地叫个不停,像是在热烈地欢迎我们的到来;外面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像是为这特别的婚礼庆祝一般。到了后半夜,四婶子悄悄地把我们喊下去,让我们在摆着供品的祭祀桌前磕了4个响头。四婶子严肃地说,朝着老天爷和自家祖先磕了头,就算正式成亲了,你俩再也不能反悔!
当天晚上,英子她二哥就带人追来了。后来得知,岳父大人还报了警,说我拐骗幼女。其实,那时英子已经16周岁了,派出所自然拿我没办法。后来英子她二哥又来了几次,可都没见到人,又过了一些日子,岳父家默许了这门亲事。
从那以后,我和英子就生活在了一起。转眼20多年过去,我们一直恩爱无比,两个儿子也已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只是每到过年,我就想起那年除夕坐着拖拉机“娶媳妇”的情景,还有藏在小阁楼上直到大年初二才敢露面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