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的厚重相比,我不过是一粒尘埃。
如果说,前世我曾来过这洛水之滨,那么,今生我依然是飞过这老城的一粒尘埃,汲取十三朝的古韵,在历史的凝重里舞一段轮回之恋。
我知道,你悠悠的帝都历史承载了博大精深的河洛文化,而我浅浅的一声感叹根本惊不起你的一丝波澜,然而,我依然还是飘来了,飘到你的怀抱,哪怕只是路过你的眉心揽一眼对视,或者,途经你的胸怀感受一缕温暖。我知道我的指尖够不着你的华丽,而我的奢望也仅仅是,来过。
我是在暗夜时分降临到你身边的。
昏黄的路灯,和两旁店铺门口透出的微弱光亮,让我不需要十分努力,便能看清你风蚀年华背后的斑驳往事。
往昔依旧在鳞次栉比的瓦檐屋脊间生动着,来自千年的恢弘底气早将一砖一草熏陶出洛神之香。而高大的丽京门下,有一粒尘埃正虔诚地仰望,在深秋的夜幕里,我唯有深深的感动。
青色的石板路,陈旧的布幌子店招,窄小的门洞,幽长深邃的巷子,漆黑又静谧的庭院,以及巷子深处暗淡的一星灯火,都摇曳在一粒尘埃的记忆里,仿若重逢。
想从夏至后晋,你一直为秦陇之咽喉,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风云更迭之际,无数尘埃落地,或许,你我早已会过一面,因一滴洛河之水,因一缕牡丹花魂,因一片祥瑞之气。想这“九州腹地、十省通衢”之地,会这一面,是巧然,也是必然。
想邙山之外,一条瑰丽的丝绸之路始于你的足下,河图洛书源出华夏文明,我,慕名而来一会,只为见一见这煌煌祖宗业,只为识一识这崤函帝宅、河洛王国。想我们的祖先曾经在这块美丽富庶的土地上,繁衍生息,渔猎稼穑,我,便来了,轻轻地,不惊扰你的一颦一笑。
晨钟暮鼓里,巍巍帝王大业的长卷被轻轻展开,从洛河到伊水,从道儒经佛玄礼理的始盛到圣贤云集,从唯有杜康到洛阳牡丹甲天下,从地动仪到造纸术,我唯有深深的震撼。
不知道有谁会在意一粒尘埃的造访,更不知道有谁会留心一粒尘埃的震惊,而我,兀自以虚怀接纳我的感动,以温柔描摹我的情感。我飞不出历史的饱满丰润,我亦不愿飞出这一卷的悠久苍凉。
如此,在一个暗夜时分,我以一粒不起眼的尘埃的姿态,从老城的青石板路上,从你的身侧,匆匆飘过。你似高僧入定,任老城在寂静里飘出桂香来。原来,沉寂千年的相思,竟是飞越雕花窗棂,飘散在青石板上的一缕幽香。
偷偷地,我望一眼陈旧门楣里浮动的人影,他们早已走出千年的繁华,在一举手一投足间,书写着日子的平淡和宁静。我知道,纵是如此,依然掩不住昔日荣华盛足的璀璨,哪怕一扇木门,一口老井,一级台阶,一只旧燕,都依稀闪着当年的繁荣。
我,一直想寻找一处能够测算前世今生的卜卦之所,悄悄地探测一下不长不短的生命礼札中,我终究会飘向何方。而夜太暗,那卜卦之地早已闭门谢客,而我的虔诚亦不足以抵消我对黑暗门洞的恐惧,在追寻一粒尘埃的命运面前,我却步了。
其实我降临老城,不仅仅是为了卜测命运,我一直相信,老城是有灵魂的,而我,只想做一粒寻魂的尘埃,在时空的碰撞里,找到自己的位置,而你与我,终究不过是一场路过的缘分。
谁非过客,花是主人,以一粒尘埃的微小,还不曾落定,我又将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