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物语 　　一个坚固，一个柔软，如两个相爱之人的缠绵和护佑，那么不舍不离地过着日子。

　　牙齿与舌头，还有比它们更温暖的相守吗？

　　一个坚固，一个柔软，如两个相爱之人的缠绵和护佑，那么不舍不离地过着日子。不管美味还是糟糠，牙齿说，让我先来吧。那咀嚼的样子，好比一个男人，为生活奔波的曲线。当食物被牙齿打磨后，尝到味道的，是温柔的舌头。舌头卷动的姿势，多像一个主妇在家里慵懒的画面啊。有牙齿在，舌头根本不用操心。

　　我在《爱情的牙齿》里写道，烟火世界里的布衣爱情，哪怕是用牙齿紧咬住嘴唇表达的承诺，也依然不能逃脱逝去的命运。白头到老，顶多百年吧。而牙齿，这人体里32颗最坚固的零件，甚至可以存留上千年。我们在那些遗留的化石里，不是依然能够找到整齐排列的牙齿吗？它那呼喊着的寂寞造型，俨然就像生命里吻合的齿轮，在苍凉的岁月深处也一直咬紧牙关，成就了化石。

　　而在生命的初秋，我对牙齿的感受，却有轻微的疼痛了。是一个下午，我沿着城郊的田园散步，看见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端着一碗饭，在院子里一棵黄葛树下缓缓地咀嚼着，那咀嚼的表情既艰难，又无奈。她张开嘴巴，我清楚地看见，她口腔里的牙齿几乎脱光了。当牙齿无声地脱落，它也就完成了一辈子咀嚼的使命，剩下孤独的舌头，卷动着食物，无声地吞咽着。当牙齿不在，舌头的辛苦与酸楚，牙齿不会再知道了。

　　后来我得知，那个老太太的老伴儿，已经去世3年多了。老太太的牙齿，在老伴儿离世后的一年里也掉光了。她的两个儿子都在南方打工，这是一个孤独的留守老人，在如今中国的乡村，常可以看到这样独自咀嚼的背影。出于一种莫名的感情，有一天，我散步经过她的院子时，我把家里10多袋牛奶送给了她。老太太一把抓住我的手，我看见眼泪在她深陷的眼窝里打着转儿。我只是想，牛奶不需要咀嚼，让老太太吃饭时的表情，不要让我感觉到那么难受。

　　我的母亲，才60多岁，牙齿一直不好。有很多年了，她不能吃硬一点儿的食物。而母亲知道父亲喜欢吃豆类食品，当母亲看见我父亲在一旁津津有味地咀嚼着炒豌豆、炒花生时，母亲流露出的表情是幸福的，满足的。在他们越来越寂静的生活里，我那牙齿不好的母亲，就那样守着喜欢咀嚼黑豆、豌豆和黄豆的父亲。

　　紧闭嘴唇时，牙齿也像守门员一样护卫着舌头，舌头在里面安静地躺着。当忍不住喜笑颜开或者开怀大笑时，你会看见舌头也在兴奋地跳跃或者舞蹈。而最让我难以忘怀的是，爱人朝我伸出舌头时那调皮的样子。还记得我刚刚吻她时，牙齿与舌头，那是多么销魂的相拥。

　　而今，人到中年，牙齿与舌头的相守，更多的是静谧，当然，也有牙齿把舌头咬出血的时候。即使咬出了血，那么隐秘的地方，你怎么能够给舌头上药啊，只有紧闭牙齿，让舌头去自我疗伤。但我知道牙齿对舌头的歉意。

　　亲爱的人啊，趁牙齿还在，我们一定好好相守，这些肯定要老去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