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闲读偶记
这正是我想象中的晓风,一个不曾被琐碎生活磨灭闲情逸致的人,一个始终澎湃着激情的人。 | |
初识台湾作家张晓风,是在20世纪90年代初期,一家名为黄金屋的读书社里。薄薄的一本书,封面上,一名女子含笑注视着身边的世界,背景是一轮落日。书的名字也非常有诗意,《等待月亮升起》,是台湾抒情小品选。晓风的作品被排在最前边,只有6篇,但那6篇文章打动了我。
《雨荷》、《秋声赋》、《相思树》、《梧桐》……一篇篇一遍遍地读下来,我惊艳于那些精美雅致、极富古典美又饱含生活哲理的文字。文是短文,句多短句,低声吟咏着,想,这文字的背后,是怎样的一位女子呢?她因念诵《秋声赋》而哽咽;她看见相思树而感叹着“每一棵树都是一个奇迹”;她想起梧桐,便爱着凤鸟“非梧桐不止”的高洁;她为雨中的红莲驻足,感慨每一个生命都得“忍受那些寒冷和潮湿,那些无奈与寂寥,并且以晴日的幻想度日”。她的优雅、善感成就了感人的美文,而她的睿智似文中煜煜的宝石,散发着夺目的光华。
年岁渐长,生活中难免经受些挫折,于是耿耿于怀命运的不公。记得是一个春日的傍晚,读了晓风的《只因为年轻啊》。“受伤,这种事是有的——但是你要保持一个完完整整不受伤的自己做什么用呢?你非要把自己保卫得好好的不可吗?”她的话轻柔而有力量,如醍醐灌顶,把我从纠结多日的苦闷中解脱出来。是啊,窗外夕阳正红,春风和暖,空气中有淡淡的花香,生活如此美好,我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曾多次在心里描画过她——是娇小的江南女子吧,蛾眉淡扫,明眸善睐,一开口就是燕语莺声;气质优雅,风度从容,她的生活应该是优裕且一帆风顺的;她的目光,该是安静而充满智慧的。我满足于这样的想象,遥望着她,也是一种美好的享受呢。
前几天,得知晓风来洛阳观赏牡丹并和文友见面座谈。欣喜和期待当然是有的,毕竟要和遥望多年的她近距离接触了。然而我还是对去看她有小小的抵触,也说不出缘由,也许,我只是不想打破与她在想象中亲近的习惯吧。我拿出珍藏的那本《等待月亮升起》,近20年了,虽然书页已经泛黄,但当年阅读时的愉悦依然清晰如昨,而晓风,仿佛仍在文字后面对着我微笑。
终于是没有跑去看她。网上,关于座谈会的图片和文字连篇累牍。不知是应她的要求还是组织者的精心安排,座谈会没有选在富丽堂皇的大酒店,而是在老城一个名为幸福里的茶社。石板巷、砖瓦房,斜斜的房顶下是木质的柱和椽,还有红灯笼和竹门帘。晓风面前的八仙桌上,居然铺着昔日农村常见的被面,大红色的棉布上,盛开着大朵大朵的牡丹。不知晓风初见这个场景,是否会如我一样发出会心而满意的微笑呢?她,和这样富有古典意味和乡土气息的环境是最相衬的。
晓风已70岁高龄,我却不愿意称呼她为老人,因为在她明显比同龄人年轻的脸上,闪动着一双少女般纯净的明眸。她说,她是来远方看花的;她说,对于写作,激情比才华和勤奋更为重要。这正是我想象中的晓风,一个不曾被琐碎生活磨灭闲情逸致的人,一个始终澎湃着激情的人,她,在我的心中永远不老。
也许在未来,她会忆起古城洛阳,会微笑着回味发生在幸福里的美好往事。和她失之交臂,我没有遗憾。距离创造美感,我会一如既往地关注着她,遥望着她,关注着她的文字,遥望着她优雅地行走在她幸福的生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