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网络水军”已经渗透了互联网的很多地方，他们逐利性、隐匿性强，影响、扭曲甚至有时操纵着网络舆论的走向。那么，这个隐藏在灰色地带的群体到底由什么样的人构成？他们是如何在网络上“翻云覆雨”的？他们又有着怎样的“从业心态”？记者深入“军营”，与部分“水军”进行了对话。

　　1　入伙、接单、付钱——不见面的灰色“交易”

　　“网络水军”最初只是在各大论坛“灌水”的个体，然而随着网络“民意”对舆论的影响越来越大，“水军”成为被网络公关公司雇用在网上发帖回帖造势的“群体”。曾有网络分析人士称，网民中已有不少人专职、兼职当“水军”，“网络水军”的“产业”已初具规模。

　　“水军”的一切活动都在网上进行，从不露面。记者在百度“网络水军吧”里看到，这里的帖子不是招募“网络水军”的，就是“网络水军”求任务的，仿佛成了一个网络版的“劳动力交易市场”，供需都十分火爆。比如，其中一条帖子这样写道：“资深‘水军团’求任务：本团人士都是在校大三学生，人数多，懂网络操作，并且具有相当丰富的经验。”

　　记者调查发现，“水军”一般分两个层级：“水军”头子男的被称为“团长”，女的被称为“水母”，而他们的“部属”都叫“水手”。“团长”或“水母”的职能是从网络公关公司“接单”，然后“派活”给“水手”，组织他们发帖或回帖。能成为“团长”或“水母”的人必须拥有与网络公关公司“接洽”的渠道和迅速组织聚集“水手”的能力。

　　广东某大学大四学生“小D”曾做过一年“水手”。他告诉记者，他从未见过“团长”，只知道“团长”是某高校IT专业的大学生，他们之间的沟通都在QQ上进行。而“团长”手下的十几名“水手”之间也不相往来，从未谋面，最后给钱是直接打到银行卡上的。

　　“小D”甚至记不清自己做“水军”时都发过什么帖。“比如某公司，会在IT网站发一篇软文，然后要我们在下面的评论里回帖，软文是介绍该公司的主板，然后我们就扮成用户或者专业人士对其进行评论。我们还会在回帖中贬低竞争对手的产品。”“小D”说。

　　2　公关公司、“团长”、“水手”——廉价却隐秘的“网络”

　　事实上，非法网络公关已经形成一条成熟的利益链条：企业——网络公关公司——“水军团长”或“水母”——“水手”，处于链条最低端的“水手”实际上就是执行网络公关的廉价工具。

　　广州某网络公关公司员工刘先生曾做过“水军团长”。他说，网络公司基本上每天都在用“水军”，业务相当繁忙。“水手”的主体是一些无业或者收入低的网民，其中包括一些学生。

　　“网络公关公司一般不与‘水手’直接联系，只是联系‘团长’或‘水母’，但也只是在线上联系，没有见过面。”刘先生说。“水军其实就是一个‘公关傀儡’，你遥控哪个，哪个就向前拼杀，具体的指挥家还是核心的策划团队。”

　　“发一条帖0.2元，一天发帖50条，每月挣300元。”这是“小D”做“水手”的收入情况。为了挣这笔钱，“小D”每天要花1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使用各大论坛的ID大量发帖。他的上线“团长”的收入会是他的两倍以上。

　　“小Q”是江西省的一名大一学生。她告诉记者，她上大学不久后，偶然在网上发现做“水手”可以赚钱，于是就加入这个“行当”。她说，刚开始会觉得比较累，熟悉了就好了。由于大一课程不多，她有足够的时间在各大论坛上发帖。“刚开始努力一点儿的话，一天可以赚四五十元。”她说，她接受的任务都是自己在网上找的，一般是发一条帖0.3元。

　　“小W”算是一名资深“水手”。“我只知道去网站多注册ID，天涯、新浪、网易、百度是主要的网站，每个网站最好都要有50个以上的ID。”她向记者透露，一天最多能赚100元，但是非常累，要一天到晚在论坛上发帖。

　　一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水军团长”告诉记者：“一般网络公司给我的钱，我一半给自己，一半扔给‘水手’分，但不同‘团长’情况不同。通常来说，网络公关公司给‘团长’的报价是，发帖超过500字的大帖配图片0.5元~1元,而‘团长’只给‘水手’0.2元，‘团长’就赚取其中的差价。”

　　他说：“‘水手’和‘团长’合作一般是月结报酬，如果初次合作就先付钱再发帖。如果用新注册的账号使用机器发布比较便宜，是一帖0.2元；高质量人工发布或老账号成活率比较高的是一帖20元~50元。人工发布价格主要是看帖子的要求和大小，如果需要‘团长’自己撰写，‘团长’会收到一帖2元。”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目前“网络水军”的组织形态非常多样，除了零散分布的各地“水军”之外，有网络公关公司自己“圈养”的“水军”，还有通过网站招募的“水军”。

　　3　不光彩、压力大、怕打击——难以述说的惶恐

　　通过和多名“水军”交谈，记者了解到，一些踏入“水军”行列的人最初是出于好奇。网名为“Canon”的“水军”说，他毕业实习时特地找了一家网络推广公司，被公司安排做“水手”，开始觉得新鲜有趣，越做越觉得“浮躁、没意思”，甚至感觉“不大光彩”。

　　更多的“水手”因为感觉“钱不干净”而纠结。“小D”说：“感觉只是按要求发帖或回帖而已，很简单，不花时间，还能挣点儿零花钱。听同学一介绍，我就去做了。”然而做了一年“水手”后，他主动退出了。“发的东西不是自己认同的，就这样茫然地发上去，发久了看网上很多东西都不敢相信，自然会产生矛盾和纠结的心理。因为我知道发上去的帖子商业目标明确，看帖的人都是和大家一样的网民，无法想象会有什么结果，于是就更加愧疚了。上网的人会觉得网络是相对公平的地方，而自己无原则地为‘钱’发帖说话，自然在道德上会自责。”“小D”说道。

　　不过，对于做“水手”缺乏法律畏惧感和道德底线的网民也有不少。一些“水手”就表示，他们接受“任务”时从来不在乎帖子的内容是什么，不论缺德不缺德、合法不合法，给钱就干。

　　但是，记者在采访中还是能感觉到很多“水军”内心隐含的惶恐心理。由于当前政府部门对“网络水军”打击力度加大，社会舆论的谴责声也越来越多，他们经常担心东窗事发受到法律的制裁。“其实心理压力还是很大的，毕竟有些事情违法，网络是虚拟的，法律却现实无情。有时候想想自己干的事情内心还是很惶恐，万一因为当‘水军’被判了刑就非常不值得了。”一“水手”坦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