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有春、夏、秋、冬四季,可是在农人的心中还有一个季节,那就是麦季。
从秋种到冬灌,再到春管,人们的目光穿透一个个或明亮或阴暗的日子,守望着麦季。芒种收新麦。对农人来说,这是最重要的收获季节了。囤里有粮,心中不慌。只要收获了麦季,人们的心里就踏实了。
艳阳之下,小麦成熟的气息发酵着,青嫩的香味已经淡去,成熟的麦香愈加浓烈。徜徉在无边无际的麦的海洋,看风吹浪涌,万头攒动的麦穗齐刷刷地向大地致意;听簌簌有声,麦海迅疾地在向远方传递着永恒的天籁之音。
麦季,西南风恣意而来,把天空吹拂得蔚蓝而洁净,高远而辽阔。太阳慷慨地倾泻着光芒,麦穗乍开,麦芒对接太阳金色的光芒。两天的工夫,太阳就拂去了麦穗的青绿,把麦穗镀得一片金黄。金黄的麦浪涌动着,波峰浪尖上闪烁着滚滚的阳光。也许是吸收的阳光太饱满了,有几株麦穗已经稃壳微张,从微张的稃壳里可以看到粒粒麦籽都泛着太阳的光泽。麦季,是一个金色的季节!这金色的季节,在农人心中无疑是一年中最辉煌的日子。
相较于田野的金色,村庄则是充盈而荡漾着如水的一片鲜绿了。斑鸠挺立在枝头“咕咕”地高歌,黄鹂穿梭于浓荫中“滴溜滴溜”地鸣唱,庭院檐前,燕子喂饱了雏燕,丢下一串幸福的呢喃。庭院的一侧,燃烧着一树如火的石榴花。石榴花下,一脸沧桑的老一辈农人依然“沙沙”地磨砺着锈蚀的镰刀,刀锋锃亮,他小心地试了一下锋口,霎时,笑容溢满了脸膛。年轻的一代对镰刀是不屑一顾了,他们在门口浓密的树阴下,精心地擦拭着大型联合收割机的每一个部件。小狗跑来跑去不知趣地跟着添乱,直到一声呵斥后,才不情愿地贴着墙根乖乖地卧下。
麦季是一个季节,但更像是一个节日。不知道是为了慰劳农人的劳作,还是为了庆祝麦季的丰收,这时节,果园里杏子黄了,蜜桃红了;菜园里,茄子紫了,番茄熟了,水灵灵、翠生生的黄瓜挂满了架。但是,仅有这些还不够,女人把床底下腌了一春的鸭蛋从坛子里拣了出来,一颗颗青皮鸭蛋被洗净晾干,然后丢进了冒着热气的蒸锅。男人则去了集市,割了肉,买了鸡,摩托车后面还驮着啤酒或饮料。我不知道,除了春节,对农人来讲,还有比麦季更受重视的节日吗?
麦季是一个隆重的季节,却又是一个短暂的季节。芒种忙,三两场。打麦场是没有了,大型联合收割机大大缩短了麦季的时间,麦季就是三两天的日子。麦熟一晌,麦收一时。每天一早,东方刚露出鱼肚白,收割机便如舰船一般开始在麦海里游弋。人们驻足地头,待满仓的麦子倒满农用车的车厢,农用车就欢跃着驶回了安谧的村庄。
没有了面朝黄土背朝天地挥镰收割,没有了肩挑人拉地把麦运回麦场,没有了牛拉石磙地打场,麦季不再是原来忙乱劳碌的麦季。麦子收割完毕,人们安闲地在树阴下享受着南风的清爽。有人在教孩子“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古诗,孩子咿咿呀呀地学着,仿佛是一首久远的童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