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里藏着一瓶好酒,很有些年头了!”这段时间,张忆像着了魔似的,逢人就说这句话。
陈年好酒当然很有吸引力,立马就有人问:“啥酒?存多少年了?拿出来咱弟兄们喝了吧!”
这时候,张忆却开始闪烁其词:“呵呵,其实也没多少年,就是一瓶很普通的酒!”
人们一般也不会再追问下去。谁都知道,张忆只是个普通的工人,他家能藏什么好酒,总不会是明朝流传下来的国窖1573吧?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张忆知道,已经有人在背后议论他,说他“神神叨叨”的了,但他不在乎,仍然祥林嫂般地见人就说:“我家里藏着一瓶好酒,很有些年头了!”
张忆这样做,其实有目的,他想让另外俩人听到。他相信,他的话既然这么多人听到了,肯定能传到那俩人耳朵里,然后,那俩人应该能想起十年前的一个约定。
十年前的那个夏夜,张忆和他的两个铁哥们儿在大排档吃宵夜。酒足饭饱之后,大哥李强拿起剩下的一瓶白酒,正色道:“咱弟兄感情深,这瓶酒张忆你保管,十年之后的这一天,咱仨再聚首,共饮这瓶酒!”张忆和二哥钱旺立马同意。回家后,张忆认真地在酒盒上记下这个约定,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酒收藏起来。
那时,他们仨还算得上年轻,一样地没权没势,一样地囊中羞涩。时光如梭,一晃,十年就过去了。
今年刚打春,张忆就从柜子里取出了那瓶酒。揭开外面包裹着的旧报纸,包装盒依然簇新,但跟人们十年前穿的衣服一样,已显得过时。
“我真把这瓶酒存了十年!”看着盒子上记录的十年之约,张忆心生感慨,甚至都有点儿为自己骄傲。
怎么通知那两位呢?张忆有点儿犯难。
李强已经是企业的二把手了,张忆只能在全体职工大会的主席台上看到他。钱旺成了企业餐饮服务公司的经理后,张忆只偶尔看到钱旺的轿车从自己身边驶过。而张忆,却还是车间里的普通工人。
他们仨还都在一家企业里,但张忆与他俩的关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疏远,到现在交往几近于无。不过,张忆相信,李强和钱旺,应该还记得十年前的兄弟情谊,记得十年前留下的这瓶酒。
一个月、二十天、十天……张忆的“通知”并未有回应。李强和钱旺,没有一个人和他联系,同他提起共饮这瓶陈酒的事。
三天,只剩三天了,不能再等了。张忆决定,直接打电话约请李强、钱旺俩人。
电话通了,是李强。
“强哥,我是张忆,我这有瓶陈酒,是咱们十年前……”张忆很激动地说着。
对方冷冷地打断他:“小张啊,不要动不动就说什么酒啊饭啊的,这不好,有什么事情,明天到我办公室说吧。”然后,电话挂了。
张忆愣了。抱着残存的希望,他拨通了钱旺的电话。是个女人接的:“钱哥?谁是你钱哥?这是钱总的电话……张忆?没听钱总提起过。”
张忆无奈地挂了电话。
两天!一天!在沮丧和失望中,张忆迎来了十年前仨人约定聚首的日子。
入夜,张忆一人独坐阳台,郑重地打开包装,开启酒瓶,给自己满满地斟上一杯。
陈酒,十年的陈酒!张忆感叹着,举起杯,一饮而尽。酒入口中,寡淡如水。
月光下,酒瓶上的字依然清晰,那是一瓶十年前的普普通通的二锅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