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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02版:三彩风·文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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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一枚明月洗尘
父亲的妥协
麦 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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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 年 6 月 17 日 星期    【打印】  
父亲的妥协
□韩报春
  打记事起,父亲就在村里的学校教书,对学生很严厉,学生都怕他,我也怕,因为我也做过他的学生。我在课堂上打盹时,他曾一脚把我蹬翻在地。

  当然,父亲在家里也说一不二。有一次他收院子里晾晒的玉米,不知怎么和母亲吵架了,他一气之下把快装好的一麻袋玉米掀翻了。母亲哭着把玉米重新扫起来,装好。看到那场景,我就更怕他了。

  那时我们姐弟几个还小,麦梢一黄,就发愁了。麦收不啻是一场恶仗,大部分农活都压在母亲一个人身上,父亲只有在课余时间赶着去地里收麦。那时全部是人工收割、打场。那天下午,来了一阵风,父亲赶忙操起木锨扬麦子,叫母亲用大竹扫帚“打略”。这本是男人干的技术活,母亲不得要领,慌乱中老把麦粒和杂质弄混。父亲就一再呵斥她,母亲顶了他一句,我没“打略”过,你不会好好说说咋干哩?父亲大怒,说,我从小就没人教过,你不会看别人咋干?!他竟把手里的木锨摔折了。

  现在我还记得,那天日头在西边坠着,红红的,欲落未落。站在麦场上,有风吹过,把一种隔阂吹进我心里,让我好想快快长大。

  似乎是转瞬间,我迎来了青春,讲究起穿戴来,每每家里给我做了衣服,若看不上,我就死活不肯穿,以此来对抗父亲。冬天,母亲给我做了一件新棉衣,同龄人大都穿买的红绒衣,既好看又暖和,我穿着粗布棉衣觉得很没面子,穿了一个上午就脱掉了,再冷我也穿得很单薄。有一天,母亲拿出一件红绒衣叫我换上,说是父亲见我冻得不成样子,一晚上唉声叹气,花了18块钱给我买了件红绒衣。

  我心里有了一点得意,觉得自己“胜利”了。那年我16岁。

  以后的日子里,我伴随着父亲的训斥真正长大了,我也不时地顶撞他,两个人好像都在坚守着什么,谁也不肯退让。

  后来,姐弟都相继成家了,只有我三十多岁了,婚事还没有着落。三年前,我结识了一个女子,看得出父亲多了笑脸。她来家里,父亲亲自下厨;无论寒暑,他都要骑上三轮车去乡里的车站接送她,待她似自家女儿。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多。我和父亲的对抗也好像在消融。

  去年五月,她终究抵不过世俗的压力和我分手了。分手前,我决定带她去苏州,看一看她向往的梦里水乡。父亲知道后竭力反对,说没有出去的必要。我瞒着父亲,还是和她去了一趟南方。

  与女友分手后的半年,我一直沉默不语,很少和别人交往,和父亲的话就更少了。

  一天下午,父亲来到我屋子里,局促着,犹豫了半天,说,你这些天吃饭少,也不出去,这不是办法。去年没让你们出去,我反复想了,觉得我做得也不对,你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毕竟以后有自己的路。

  就在那一刻,我有种莫名的惶恐,眼前的父亲是那么陌生,陌生得好像几十年来,我从没有真正走近过他。

  这是父亲真诚的道歉。他的妥协,却如利刃刺痛了我。我突然害怕了,担心父亲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训斥我。我明白,其实自己早已习惯那个严厉而倔强的父亲。多年来,我心里郁结的东西在破碎,碎得能听见自己心头滴血的声音……

  隔日,我去买了一件崭新的夹克衫给父亲。换上的时候,父亲说,这么贵,买它干啥!我俩对视了一下,相顾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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