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菊萍抱着儿子陈至轩在浙江省嘉兴市秀洲区王江迳镇的老家留影(五月十五日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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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华社记者 章苒 段菁菁 周竟
由网络发端,如今延续到现实生活中,她拥有一个最响亮的名字——“最美妈妈”。
两岁的妞妞从十楼坠地的一刹那间,她甩掉高跟鞋,向空中伸出了一双接抱的手……十天以后,妞妞醒了,这是她缔造的生命奇迹。
这位名叫吴菊萍的80后母亲,很平凡,平凡得没有人能说出她以前曾做出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但她确实又很伟大,中国人传统的勤劳勇敢、乐观善良、见义勇为等美德的滋养,让她在伸手一接的刹那绽放出最美丽的大爱光辉。
网络上,网民们在感动:世界上最动人的传奇,就是那一接的大爱和美丽;社会上,人们在思考:走近了她,该怎样熏陶你我?读懂了她,该获得怎样的力量?
1 没有“英雄故事”的英雄
“我姐姐真的就是个普通人,没什么故事可以写的。”面对记者们一遍遍的追问,吴菊萍的妹妹吴丽萍一遍遍地解释。
“她很善良,但也有缺点,别把她夸大了。”吴菊萍的丈夫这样说。
在嘉兴市秀洲区王江迳镇洪典村,吴菊萍的中学老师、同班同学还有邻居们,低头苦想了一阵,也都觉得“想不起她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事”,得过的最大荣誉是“浙江省优秀毕业生”。
吴菊萍从小在洪典村长大。走进村子,碧绿的荷塘一个连着一个,荷叶田田,无边无际。荷花还没有开,只露出粉红色的尖尖角。家家户户敞开着大门,门里摆放着一台台织布机。路过谁家,就能听到这户人家织机轰轰轰的声音。
这里500多户人家,家家户户都靠织布为生。一台织布机现在一年能赚两万元。村里人都盖起了四五层的小洋房。不过吴家还住在20年前盖的两层小楼里。跟邻居们的洋房比起来,吴家房子已经有点破旧,但是很整洁。小小的院子角落里种着月季和桂花,还养了一只产蛋的老鸭。
“他们家觉得钱嘛,够用就好了,不会特别去想大房子、大汽车。”邻居吴卫萍说,“现在他们就买了6台织机。要是再多买几台,肯定跟我们家一样,一年赚50万不成问题的。”
吴菊萍出生的时候,家里一共就分到一亩地,过得很苦,“一块饼干可以让菊萍高兴好几天,放在口袋里舍不得吃”。
1991年,吴菊萍的父母和邻居家各出了2000多元,合买了一台手动的织布机。吴菊萍初中班主任徐荣根说:“家访的时候我看到,机器就放在吃饭的桌子旁,她写作业、睡觉就在这轰隆隆的声音旁。当时我很担心这个会影响她学习。不过菊萍说,没个声音我还睡不好觉了。她觉得家里有这台织布机是幸福的事情,靠这个生活慢慢变好了。”
由于父母几乎24小时都要看着机器,妹妹还很小,家务事都落到吴菊萍头上。吴菊萍每天放学,先做饭,接着喂猪和鸡鸭,再做作业,做完作业还要帮父母一起织布。
“小时候很穷,不过依旧很快乐。”躺在病床上的吴菊萍说,“我从小到大印象中,父母对我们姐妹没什么特别要求。一家人相亲相爱的,跟邻居也是。”
吴菊萍救妞妞手臂骨折以后,7个月大的儿子由婆婆照顾,吴菊萍的父母则在医院里守着女儿。谈论到两位老人时,他们只是笑笑,不发一言。吴菊萍说,爸爸妈妈都是小学文化,不会说什么大道理。他们常常挂在嘴上的就是两句话:“钱赚多赚少没关系”,“你对别人好,别人也会对你好”。
2 人间有爱,并不仅仅存于那一接间
同事们也问过吴菊萍:“你怎么知道你能接得住妞妞啊?”
吴菊萍说,生过孩子,就知道养一个孩子有多不容易,知道孩子对一个家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看着孩子掉下来,总要接接看”。
“我们都觉得,她平时就是一个挺善良,挺有责任感的人。她伸手救妞妞,其实是这种本性的习惯性流露。”吴菊萍的老师同事都这样说。
1997年夏天,吴菊萍在中考前夕意外摔断了左腿。为了养伤,父母甚至做好了让她放弃中考,以后呆在家里一起干织布活的打算。
菊萍成绩很好,还是班长,班主任徐荣根不忍心她就此放弃,特地为她向学校申请了一间宿舍。“我问班里的女生谁愿意晚上留下来照顾菊萍,所有女生举手了。”徐荣根说,其实当时中考复习很紧张,我以为没人愿意陪她住校,结果同学们说班长平时对她们好,她们也愿意帮她。
白天男生背着她往返宿舍和教室,晚上女生轮流陪她照顾她。一个月后,吴菊萍拖着打着石膏的腿上了考场,满分530分,她考了480分。本来可以上一所好的高中,但为了早点赚钱补贴家用供妹妹读书,她选择了中专。
因为感谢徐老师,毕业后吴菊萍写了整整10封信。“我很庆幸,庆幸遇到了像你们这样的好老师。你们对我的关心和照顾是我终生难忘的事情……”这些信,徐荣根一直珍藏至今。“我觉得这个孩子会记着别人的好,想着还这个好给别人。”
在嘉兴市职业技术学院,她依旧是班长。班主任季宏说:“菊萍毕业11年了,我为什么对她印象还很深刻呢?她那时只有十六七岁,但很有大姐姐的风范。”
因为成绩好,菊萍几乎每年都能拿到几百元的奖学金。第一次拿到奖学金后,菊萍就跟父亲商量,想把钱捐给学校用于资助贫困学生,一捐捐了3年。
当时,家里每个月给吴菊萍250元的生活费。“我觉得家里给的钱够用了,而且家里条件也好了,多出来的,就拿去帮助有需要的人。”吴菊萍说。
“她总记得,自己困难的时候,别人也帮过她。”季宏说。
初中同学徐伟开玩笑说,要说吴菊萍有什么缺点,就是喜欢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老把别人的事当自己的事”。在班上“爱管闲事,过分担当,有点完美主义”。
“同学作业没完成,她觉得自己当班长没有尽责,就天天催着别人做作业。有时会为这个和同学急,凶起来我们都很怕。”
7年前,吴菊萍进了阿里巴巴品控部,一直工作至今。同事们说,吴菊萍的确挺把别人的事当自己的事。她几乎每天都是部门第一个到办公室的人,到了之后会帮同事给电脑开机,这样大家到了之后可以直接用电脑。
3 人民大众,原本就是英雄沃土
“她是农民的女儿,继承了父母那种朴实、善良。她平时和今天所做的都只是这些善良的习惯性流露而已。”吴菊萍的丈夫陈建国说,“菊萍也不想大家把她称为英雄,因为她觉得这是每个人都能做得到的事情。”
在洪典村,吴菊萍的故事在当地早就传开了。记者问,网上都说菊萍是英雄,你们同意吗?意外的是,村里人还有点小小不服气。他们说,我们身边英雄很多,有些人比菊萍救小孩还更英雄。
“我们这里,吴菊萍很多。”王江迳镇的郭林尧说。村民们开始向记者介绍更多的“吴菊萍”。
“我们村支部书记上个月还救了一个落水的老太太呢!”
“隔壁的太平洋村,有一个名叫徐秀珍的老太太既没有劳保,也没有什么经济来源,就靠着子女给的一点钱和自己打一些零工,每年却攒几千块钱请市里的戏班子来给村里唱戏,都坚持了13年。你说这老太太伟大不伟大?”
“镇里一个叫毛建飞的小伙子,三年里献血2万多毫升,骨髓也捐过一次。你说他是英雄不?”
在洪典村生活了近80年的老人吴永林说,这里的人世世代代都这样,很淳朴,不喜欢勾心斗角。都是你有困难我帮你、我有困难你帮我。“菊萍就是这些好人中的一个”。
这件事为什么这么轰动?这些天来,很多人都在思考。
杭州市委书记黄坤明说,支撑吴菊萍的,是“一座城市的价值观”。浙江省委书记赵洪祝在看望吴菊萍的时候动情地说,从你身上,我们看到了“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和人性大爱”。
有人评论说,这是因为“最美妈妈”的行为触动了每个人心中的善念。在微博上,有网民这样写道:“我觉得,以后遇到这样的事儿,我也会冲上去接。因为鲜活的生命就在那里,我不能什么也不做,看着他消失。”
其实,我们身边从来不缺乏这样的人,也不缺乏这样的故事。这两天,就有深圳“一吻救人”救下轻生者的“最美少女”,还有放弃考试捐骨髓的“最美大学生”,他们从来都是那么普通,但是关键时刻的一伸手,总能让我们看到人性中那美丽的光辉。
吴菊萍是英雄,是最美妈妈,也是最普通的人。正是这千千万万的普通人,在为生活创造一个又一个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