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岁老人的人生智慧
姥姥说:“有好事想着别人,别人就老想着你。你有了好事不想着别人,只顾着自己,最后你就剩一个人了,一个人就没有来往了。一个人一辈子的好事是有限的,人多好事就多。”
眼看着姥姥老了。
我从来没想过姥姥也会有老的那一天。从我记事起姥姥就是个梳着小纂儿的老太太,几十年了不曾年轻也不曾衰老,直到有一天哥哥从泰山给姥姥买回来一根写满寿字的拐杖,姥姥如获至宝,我这才意识到,姥姥老了。
老了的姥姥盘腿儿坐在床上说着说着话就睡着了。宽大的落地窗下,太阳一照就是一整天。下班回来,我经常逗姥姥:“又搂着太阳睡了一天吧?”姥姥的脑子没老:“是它搂着我睡了一天,不是我搂着它。”
我担心月亮出来姥姥不困了,结果姥姥又陪着月亮结结实实地睡了一晚上。
她这么连轴地睡,还不很快就睡过去呀?我害怕了。我试过,一上午陪着她有说有笑她会一直不睡。于是我给她分配了工作。
我家订了三份报纸,一份《新京报》、一份《北京青年报》,每周还有一份《南方周末》。我跟姥姥说这三家报社回收旧报,凡是看过的,你按大、小张和有图片、没图片的分类叠整齐。
“每天的工资是15块钱,你做不做?”
姥姥想都没想说:“做,做!闲着也是闲着。”
这是姥姥一生做的第一份拿工资的工作,97岁的姥姥开始挣钱了。每天15块,一个月450块,姥姥的欢喜不亚于我挣4.5万元。
有了自己挣的钱,看着阿姨去买菜,姥姥顺手掏出十块二十块的塞给她,“捎个西瓜回来,捡个大个儿的”、“买点排骨吧”。姥姥想用她自己的钱帮我拉扯这个家,从前我们给她的钱现如今都变成日元了,有多少好像也不值钱。
姥姥越来越糊涂了,有时把《南方周末》叠进《北京青年报》里,又把《北京青年报》混进《新京报》里。
我吓唬她:“有你这么不认真的员工啊?你这是上班,又不是家庭妇女干家务活,要严格要求自己。”
姥姥真是个好同志,从那以后再也没错过。她的办法是数大字,《北京青年报》是五个大字,《南方周末》是四个大字,《新京报》是三个大字。
批评了姥姥我又心疼,多么坏的外孙女啊,变着法儿不让姥姥老。
可是姥姥还是老了。
她也不想想,一份新报纸才多少钱啊?废报纸这么值钱,那《南方周末》不早就成了世界五百强了?
每月的三十号,我都准时地给姥姥发450块钱。每次我都把钱换成新的,姥姥一张一张地数好放进她的手绢里包好,再放进她的抽屉里。
记得第一次把这份工资交到她手里的时候,姥姥不接:“你留着吧,买个菜啥的。”
“这哪行啊?这是你的工资、你的劳动所得呀!我拿了你的工资,这不成了剥削劳动力吗?”
姥姥拿着工资的那分激动我是真看出来了。你想啊,姥姥在家工作了一辈子,没以自己的名字领过一分钱。年轻的时候孩子多,她没下过一天地。年纪大了,孩子都有出息能挣钱了,她拿的也不过是孩子孝敬她的钱。
姥姥这是第一次尝到了自己挣钱的快乐,喜悦无以言表,那天晚上几次拿出钱来要给我。姥姥的欢喜让我想哭,咱早就不差钱了呀,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