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岁老人的人生智慧
“脸皮厚、胆子大的人就该在台上唱戏,这样的人在过去可不好找,现在遍地都是。”姥姥指着电视上那些唱歌跳舞、参加选秀比赛的年轻人说。
姥姥说我3岁就爱在众人面前唱歌跳舞。那时我常跟姥姥、舅舅往返于石岛和青岛,我们一般是坐客船去,天气好的时候,餐厅开饭完毕,他们会把我抱到大桌子上跳舞。因为我的“演出”,姥姥常常是买了三等舱的船票而享受一等舱的待遇,躺在床上就能看到“海上生明月”。
“姥姥,能不能说你就是最早发现我有表演天赋的那个伯乐啊?”
“可不是我,是水门口。”
姥姥在我还不到两岁的时候就把我接到了水门口,是从青岛机关幼儿园的小木马上接走的。她说在全幼儿园的孩子中一眼就能找到我,因为我严重营养不良,甚至“连笑都不会”。
妈妈既要上班又要带孩子,还是单位的团委书记,她只能顾上我哥哥,把我放在长托幼儿园,几个月接一次。
姥姥说,怕我一辈子不会笑,她咬着牙把我接回了水门口。那时姥姥的小女儿还不到9岁,又是3年自然灾害期间,树上的榆树叶子都被人吃光了,她拿什么养活我呀?
为了我能笑,姥姥把村里能借的鸡蛋都借来了,后来又把从娘家带来的一对儿银镯子卖了,换了一炕的鸡蛋。
从那时开始,无论多穷,我们都没有断过鸡蛋,蒸着吃、炒着吃、煮着吃,一个吃得下,三个也撑不着。姥姥说我就像浇了水的栀子花,噌噌地往上长,夜里静的时候她都能听见我的骨头嘎嘣嘎嘣伸展着。半年后母亲从青岛来看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她的那个黄毛丫头。
我会笑了,笑得让姥姥害怕,见了谁还没说话先笑。笑换来了无数好吃的,谁抱我都行。姥姥说我4岁时就会串门儿,吃饭的时候常常找不到我,谁家包饺子蒸馒头啥的,我准能吃得小肚子溜圆才回家。
如果没有在水门口4年的“野生活”,我不知道继续在青岛机关幼儿园长大的我会不会是今天的样子。
水门口的山、水门口的水、水门口的淳朴民风养育了我,我天性中最自由的部分、最美好的基因都被开发出来了。
姥姥说爱干活的我挡都挡不住,谁能解释我为什么会这样?我能解释。因为我当时说了一句这样的话:“姥姥的脚还没有我的大,走路干活多累呀!”我心疼姥姥。姥姥说她从裹上脚的那一天开始直到我说出这句话,她那委屈的心一下子放松了,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谁想过小脚女人的苦啊?
我们的“骨肉相连”是不是就这么一点一滴地积累的,我不知道。从7岁回到青岛母亲身边读书到17岁离开青岛去济南上学,11年的城市生活在我脑子里常常是一片空白。我无数次地想,等长大了,我一定要回水门口当个农民,一辈子守着姥姥,过那种拉着风箱、收着麦子的日子不也挺好吗?
母亲从没有打过我,我却那么怕她;哥哥挨了太多的打,可他从不怕母亲。母亲不在的时候我跟哥哥总是说“你妈”如何,我说姥姥也总说“我姥姥”。
“实际上你妈是最疼你的,不一定背着抱着就是爱,不一定给吃喝就是爱,你自己当了妈就知道了。”姥姥说。
有人做过调查,问10个孩子,两种母亲你选择哪种:一种母亲从你生下来就一天也没离开你,一口水一口饭地把你喂大,为了你她一生没有工作,你大了,她老了,她失去了最佳的工作机会,成了一个地道的家庭妇女,自然没有能力为你提供最好的读书、工作的条件;另一种母亲生下你就去奔事业了,她几乎没有看到你的成长,你是在保姆的怀里长大的,但她事业有成,甚至当了女部长、女总统,她给你提供了最好的读书、创业的条件。结果是年龄小的孩子基本都选择了前者,成熟的孩子都选择了后者。
我问姥姥:“假如是你,你选择谁?”姥姥说:“那还用说?选第二种母亲!”
我庆幸上天给了我两个“妈”,前者是姥姥,后者是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