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特殊女人的蜕变
戴涛碰上第一股破城而入的日本兵,是在凌晨5点前后。这一小股日本兵似乎是专门进城来找吃的,他们进了戴涛藏身的院子。
一直退到最后一进院子的戴涛,发现进来的日本兵只有七八个,他想,也许两颗手榴弹就可以把他们解决掉。戴涛摸摸屁股后面别着的两颗手榴弹,犹豫这样做是否值得。
他埋伏在后院堂屋里。窗外是一条小巷,窗子已被他打开了,只需两秒钟他就能从那里出去。
见日本兵进了最后一进院子,他一手拿着手枪,牙齿咬住手榴弹的引线,拉开,默数了三下,第四下时,他轻轻把它扔出去。同时,他已侧过身扑向窗口。
没被炸死的两个日本兵很快接近后窗,枪弹在他左边的树干上和右边的断墙上打出花来,过了一会儿,他发现自己的左肋挂了彩。
这时,他的面前是一堵高墙,不远处的火光照亮墙上的一个十字架。他想起来了,这是一座教堂。进入教堂的唯一途径是墙外的梧桐树,树干疤痕累累,便于攀登,每一步攀登,左肋的弹孔就涌出一股热血。
爬上墙头,他看见一片墓地,迅速地钻到一个小庙似的建筑的拱顶下,坐下来,解开纽扣,从挎包里拿出紧急救护包,准备止血。
他把伤口包扎好,冷得牙齿磕碰得要碎了。到天亮时,他发现自己居然睡了一觉。
这时,他听见一群女人的吵闹声,心里默默一算,算出这天是1937年12月13日。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女人?
天亮后,他决定藏在墓地养伤。
戴涛潜伏在威尔逊教堂两天,谁也没见过他,他却见过了这里的每一个人,包括我姨妈和她的同学,几串山芋干和洗礼池的水养活了他两天。
晚餐时豆蔻走进餐厅。
“你们天天吃面包吃得惯吗?我是土包子,吃不惯洋面包。”豆蔻把桌上搁的汤桶倾斜过来,往里面张望,汤所剩无几。豆蔻拿起长柄铜勺。那勺子和勺柄的角度是九十度,盛汤必须得法,如同打井水,直上直下。豆蔻不得要领,汤三番五次都倒回了桶里。女孩们就像没她这个人,只管吃自己的。
“哪个来帮帮忙?”她厚颜地挤出深深的酒窝,“桌子太高了。”
“自己是个冬瓜,还嫌桌子高。”不知谁插嘴说。
“你才是冬瓜。”豆蔻手一松,铜勺跌回桶里,“咣当”一声,开场锣似的。
“烂冬瓜。”另一个女孩说。
豆蔻两只眼立刻鼓起来:“有种站出来骂!”
女孩们才不想“有种”,理会她这样的贱坯子已经够抬举她了。她们又闷声进餐。豆蔻刚往门口走,又有人说:“六月的烂冬瓜。”
说这话的人是徐小愚。
“烂得籽啊瓤啊都臭了!”苏菲说。
豆蔻回过身,猝不及防地把碗里的汤朝苏菲泼去。女孩们憋了满心焦虑、烦闷、悲伤,此刻可是找到了发泄口,顿时朝豆蔻扑过来。一个女孩关上餐厅的门,脊梁挤在门上。门是堵住了,但豆蔻清脆的脏话堵不住,从门缝传出去,法比老远就听见了。伙夫陈乔治嫌他走得慢,对他说:“打了有一会儿了,恐怕已经打出好歹来了!”
果然如此,门打开时,豆蔻满脸是血,头发被揪掉一撮儿。陈乔治赶紧过去,想把豆蔻从地上扶起来。她手一推,自己爬了起来:“十几个人打我一个,算什么东西!”
女孩们倒是受了伤害那样面色苍白,眼含泪珠。十几个女孩咬定是豆蔻先出口、先动手的。她们所受的伤害多么重?那些脏得发臭生蛆的污言秽语入侵了她们干干净净的耳朵。
法比叫乔治把豆蔻送回地下室的仓库。不久陈乔治回来告诉法比,说赵玉墨想见副神甫。法比说:“不见!”他转身向英格曼神甫的居住处走去。
走着走着,法比的脚步突然慢下来,他悲哀地发现他的心没那么硬。
他轻轻地敲了敲英格曼神甫起居室的门,英格曼请他进去。
“有事吗,法比?”英格曼神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