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特殊女人的蜕变
戴少校在日本兵劫走福特汽车后就决定离开教堂。他来到法比的卧室门口,轻轻地敲了几下,说:“阿多那多神甫,是我,戴涛。”
法比摸着黑一个人在喝酒。听见敲门,他不想回答。
少校还在敲门:“神甫,睡了吗?”
“嗯。有事明天再说吧!”
“明天就太迟了。”少校说。
戴少校一进门就闻到一股乡村小酒家的气味。他说:“神甫一个人在喝闷酒啊!”
法比支吾了一句,把戴少校请到唯一的一把扶手椅上坐下,把自己的半瓶酒倒了一点在一个杯子里,递给戴涛。
两人摸黑喝了几口酒。少校开口了:“不知神甫能不能把英格曼神甫收缴的武器退还给我,我今晚就离开教堂。”
“武器是英格曼亲自收缴的,还不还给你,也要由他来决定。”
“那好,我去找英格曼神甫。”戴涛站起来。
“你一个人走,不把你那两个部下带走,我们更不得安生!”法比的话挺厉害的。
“王浦生拖不了两天了。李全有腿伤那么重,怎么走得了?”少校听上去理亏了。“走不了你就扔下他们不管?”法比指手画脚,“现在你跟那些大长官一样,扔下伤残部下就跑!”
戴涛慢慢地放下杯子,向门口走去,他累得再无一点力气了,连走回那藏身的“鳖洞”的力气都没剩下。
戴涛这一夜是在祈祷大厅的长板凳上睡的,醒来的时候,天色刚有点灰白,他浑身冰冷。
他发现自己晃悠到后院的墓园来了。整个教堂,他最熟悉这里的地形。当时他逃进教堂,就是在这里“着陆”的。
地下仓库里的女人们早上醒来,发现豆蔻不见了。陈乔治说,天快亮时他起来烧水,看见豆蔻醉醺醺地在院子里晃悠。见了陈乔治,她让他帮她拿三根琵琶弦。她说她的琵琶只剩一根弦,难听死了,她要弹《春江花月夜》给王浦生听。陈乔治哄她,等天亮了再去帮她拿。她说哪能等到天亮,天亮了王浦生就走了,听不见她弹琵琶了。
陈乔治又哄她,说他不认路。她说怎么连秦淮河都不认识呀?她指路给陈乔治,说琵琶弦就搁在她梳妆台的抽屉里。陈乔治告诉她,自己睡一觉后一定帮她去拿。豆蔻说:“王浦生等不及了。”后来,陈乔治没注意她去哪里了。
等到下午,豆蔻还没回来。上午法比推了一辆独轮车步行去安全区筹粮,下午回来他告诉大家,安全区的罗宾孙医生抢救了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但没救活。
一九九四年,我姨妈书娟找到了豆蔻的一张照片。这张不堪入目的照片是在投降的日本兵的笔记本里发现的。照片中的女子被捆绑在一把老式木椅上,女子的面孔模糊,大概是她猛烈挣扎而使镜头无法聚焦,但我姨妈认为那就是豆蔻。
书娟和女同学们从英格曼神甫口中得知了豆蔻的可怕遭遇。
神甫是和法比一块登上阁楼的。法比用两三句话把豆蔻的遭遇讲述了一遍。英格曼神甫却不满意,说:“应该让孩子们知道整个事件。”他用了五分钟,把事件又讲了一遍。
“孩子们,你们将来都是证人。”英格曼看了全体女学生一眼。“万一有人不在了,别人还能作证。总得有人作证才行。”
女孩们听完后,一个个成了石膏塑像。
英格曼神甫说:“你们立刻收拾东西搬到地下仓库去,那里比阁楼安全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