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中,车子平稳行驶,窗外的山峦,如巨大而斑斓的油画,浓郁的绿、灿烂的红、明艳的黄交织缠绕,连绵不断地在我们眼前徐徐展开。山脚下是浅浅的小河,河床和岸边的石头形状各异,河水清澈见底。周围极静,路上车辆很少,山揽着水,水偎着山,不离不弃,默默地陪伴着我们的行程。
一路美景,引得我们赞叹声连连。抬头看去,远山隐在雨雾之中,我们此行的目的地——素有“洛阳南极”之称的嵩县白河,依然云深不知处。我情不自禁地想起山中的佛教名刹云岩寺,环绕古寺的千年银杏林,在这雨中的深秋,该有着怎样的风姿呢?
山一程,水一程,下午,我们一行二十余人沿水路向云岩寺进发。小溪在山中林间蜿蜒,水流淙淙有声,水底石头的纹路清晰可辨。这里的石,颜色都较深,大的如房屋,小的可于掌中把玩。雨一直在下,浴在雨中的树叶,或青或黄或红,俏生生地喜人。遥望山顶,却只见如云如烟的雨雾,让人想到一句诗: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那么,这仙境般神秘的山中,是不是也住着神仙?
水路尽头仍是山路。路旁,农家的房前屋后,伫立着我想象了无数次的高大的银杏树。站在银杏树下,却没有预料中的狂喜,我仰望着它,它俯视着我,如同相识多年的旧友,貌似平淡地打着招呼:“你来了?”“嗯,来看看你。”时令已是深秋,许是今年雨水太多,银杏树的叶子还没有全黄,果子在枝叶间摇曳,一阵风来,银杏果扑簌簌地落在铺满黄叶的地上。左手捡起一枚落叶,右手拈起一粒白果,沉甸甸的银杏情结,就珍藏在心灵深处了。
终于站在中原四大名寺之一的云岩寺的遗址之上了。这座建于唐朝的古寺,历经数代风雨,曾经规模宏大的建筑已经荡然无存。几块断碑,一块倾覆的刻着字的巨石,是这座禅寺仅存的遗物。雨,沙沙地落在收割后的庄稼地里,风,吹拂着我胸前的丝巾,如思绪飘飞。千年前的古寺是什么模样?千年后的我们又在何方?沧海桑田的变迁,的确令人魄动心惊。
遗址背山面谷,山崖的边缘,也生长着一棵银杏,树龄千年有余,树干粗壮,枝叶繁茂。这棵银杏,曾聆听过寺院的晨钟暮鼓和僧人的声声诵经,也曾被香客们虔诚祭拜的香烟缭绕。千百年佛教文化的浸润,让它拥有了大气而从容的气度。如今,寺院无存,银杏还在,不悲不喜地注视着斗转星移,岁月变迁。
银杏在佛教中的地位等同于菩提,各大寺院中多有栽植,但像云岩寺这样古树成林的,却比较罕见。据说曾经有人考证是先有寺,还是先有树。其实,这并不重要,事实是,树和寺,的确共生共荣了许多年。当年,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悟道成佛,那么,是否也曾经有人在银杏树下一悟佛教的真谛?
下山的路上,看到有一家人正在银杏树下捡拾白果。满面沧桑的夫妻俩埋头干活,女孩蹲在燃起的篝火旁烧烤白果。她的旁边,卧着一条沉默的黄狗。面对我们的镜头,女孩坦然地仰起笑脸,而那条狗,也舒服地伸展前腿,眼里满是宠辱不惊的神色。而另一株银杏树下,站立着一只白鸡,在我们的围观中,它长久地保持着单腿独立的姿势,完全无视我们的存在,只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高傲超脱的神情,让我想起神话故事里翩翩的仙鹤。
这安守偏僻山村的一家人,这仙风道骨的狗与鸡,让我的心不禁一动。动物是有灵性的,植物亦然。白河缘何深山藏古寺,缘何独有千年银杏林,也许真的不是偶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