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未敌腥还用菊,性防积冷定须姜。于今落釜成何益,月浦空余禾黍香。”这是《红楼梦》中关于食蟹之绝唱。可见,人们爱吃蟹,是古来已久。曾听说一笑话,阳澄湖大闸蟹,因供不应求,有些卖家就买来五湖四海的蟹放到阳澄湖里浸一下水,再捞出,贴上阳澄湖出品的标签,被人戏称为阳澄湖洗澡蟹。虽是无稽可考的笑谈,但足见人们对吃蟹的热情。
民间俗语“九雌十雄”、“九月团脐十月尖”就是指秋季为吃螃蟹的最佳时节。农历九月吃雌蟹,十月吃雄蟹。圆脐的雌蟹精华在于蟹黄,尖脐的雄蟹精髓在于蟹膏。十月,雌蟹蟹黄已开始发硬,口感远不如九月时的细滑滋腻了,而雄蟹正是黄肥膏白、口感丰腴圆润之时。
菊染秋色之际,不由得让人想念起蟹儿来。犹记儿时,常住姥姥家,每年秋风起时,舅舅都会和小伙伴们偷偷去伊河里摸螃蟹,每次都收获颇丰。将上衣的两片前襟扎起来,里面兜着的就是大大小小的战利品,这些横行霸道的家伙遇到调皮捣蛋的半大小子,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了。而姥姥总会骂上舅舅两句,并警告他以后不许再到河边玩。然而,来年深秋,舅舅依然会兜回一些河蟹让我们打牙祭。捉来的螃蟹要搁到脸盆里,盆里放上清水,并加少许盐,养上两天,先让它们吐吐泥,待它们把肚子里的脏东西吐干净,就可以烹着吃了。
那年月,家里基本上没什么作料,姥姥在门前的花椒树上摘一把花椒,再把窗台上晒的老姜切上几片,蟹洗过两遍,就放入笼里清蒸。我则抢着去帮姥姥拉风箱,往灶头里添玉米秸秆。大火烧上十几分钟,就不用再续柴了,只是锅还得继续在灶头上坐一会儿。从停止拉风箱开始,我和舅舅就眼巴巴地盯着蒸笼,单等姥姥揭笼盖。口水不知咽下了多少,终于听到姥姥说可以了。揭盖的一刹那,我闭上眼睛深呼吸,多美妙的味道啊。等不及凉凉,我便抓起一只,烫得两只手倒换着去掰扯蟹壳。蟹盖揭开,只见蟹黄如金,蟹白似玉,送入口中,那醇厚鲜香的滋味至今还在脑海缭绕不去。物质匮乏的年代有的吃就不错了,百姓人家吃蟹哪像书中文人雅士吃得那么讲究,专用工具就有锤、钳、铲等“蟹八件”,还要佐以用姜末、生抽、白醋、白糖兑好的蘸汁,一边优雅地吃着,一边吟诵诗词。寻常百姓食蟹是为填肚子饱口福,纸上文章里吃蟹吃的则是风雅和情趣。及至后来看到《闲情偶记》中记载:“凡食蟹者,只合全其故体,蒸而熟之,贮以冰盘……剖一匡食一匡,断一螯食一螯,则气与味丝毫不漏。”便会心一笑,古今自有心曲相通者也。
前段时间在电视里看到一则新闻,一养殖户专门饲养长江蟹,一只最高标价15万元,小一点儿的也标价9万多元。我不禁讶然,小小螃蟹,除了饱腹与附庸风雅之外,竟还可用作他途,不知这万元蟹究竟落了何人之肚。我忍不住担了一份心,“性防积冷定须姜”。蟹儿好吃,不宜多食。蟹性偏寒,体质虚弱、脾胃寒者宜少吃,且不可与梨、柿子、石榴等同食,否则易中毒。当吃螃蟹与谋取某种不正当利益挂钩时,就与吃蟹的禁忌相去不远了,倘若毒浸骨髓,病入膏肓,恐怕连扁鹊再生也难以施救。
菊花黄,蟹儿香。把酒蒸蟹,还是细品蟹儿的本来味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