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嘉惠默默地看着郝京妮整理高速公路收费单据,还有电话费、快递费单据等。这样的票据还要收集多少张?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你真把吉普车卖了?”徐嘉惠问,郝京妮点点头。
他知道那辆破吉普是郝京妮的宝贝,她卖掉车,说明她一时半会儿不打算回家。能天天见到恋人自然是高兴事儿,可妈妈这一关难过啊!
再看看郝京妮,来上海没几天就瘦了不少,眼圈都发黑了。徐嘉惠心疼地劝她先回北京再说。她坚定地摇摇头:“我要走也得等你妈妈的身体好了再走,现在走算什么啊!”
徐嘉惠忙解释自己不是这意思,只因妈正在气头上,没必要往枪口上撞,等妈气消了、病好了,再慢慢做工作也不迟。再说郝京妮人生地不熟,他也没时间陪她,不论怎样都不合适。被他好言好语地劝了一通,郝京妮善解人意地要他先回家,别让杨曼莉担心。
依依不舍地分别后,徐嘉惠在深夜回到家,杨曼莉已睡了。
隔天一大早,徐嘉惠就去医院给杨曼莉拿药,没多久郝京妮便按响了徐家的门铃。
她抱着个大纸盒,在刘妈和杨曼莉惊讶的眼神里边打招呼边往里走:“阿姨,奶奶,我进来说吧?这东西可不轻!”
“阿姨,您说巧吧,我正要去机场呢,一开门就收到了快递,我爸让人从北京快递来的氧气机,我姥爷以前也有心脏病,他在家就用这氧气瓶吸氧,很管用!”郝京妮一面麻利地拆开纸盒,一面示范如何操作,“阿姨,我帮你调啊,要灌点儿水,我倒水去!”
给氧气瓶倒好水后,郝京妮插上电源,瓶里的水突突地冒起了泡泡。
郝京妮一边介绍怎么使用,一边拿起塞子往杨曼莉鼻子上塞。
杨曼莉拦住她的手问:“你姥爷他……”
“他走了……您不会介意吧?这是他生前用过的。”
杨曼莉脸色陡变,仿佛躲避瘟疫一样连连后退,迅速拔掉了氧气机电源。
郝京妮忙赔笑道:“阿姨,您是不是嫌弃啊?我姥爷虽然用过,但我给它消了毒。它旧是旧了点儿,可管用,等我买到新的,一定给您带来。”
杨曼莉一面拿纸巾擦拭碰过氧气瓶的皮肤,一面冷冰冰地说:“我没请你来我家里,也没让你给我弄这个东西。”
郝京妮急着解释:“我一时心急也没想那么多,我怎么会害您呢?我是嘉惠的女朋友啊,我担心您!”
“我有儿子,有退休工资,干吗要你买?”杨曼莉愈加不悦,“就算你跟我儿子是朋友,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死去的外公鼻头里塞过的东西再塞到我的鼻腔里来?触霉头!”
郝京妮真是有苦说不出,她稍微辩解几句,就被杨曼莉截住话头:“你家人没教你吗?自说自话就上门来了——哦!我没有忘记的话,你坐出租车都不懂先下后上的!”
郝京妮辩解不是,不辩解也不是。杨曼莉的话硬邦邦、冷冰冰,像把刀子:“听说你住在上海不走了?要抢我儿子?我们今天就说清楚,我绝不会同意我儿子跟你好的!”
郝京妮定定神说:“阿姨!就算您不同意我跟嘉惠的事情,也先搁下,您身体要紧!”
“我身体好得起来吗?你是不是想让我再进医院才甘心?”杨曼莉招呼刘妈把氧气机包好,快让郝京妮把这不吉利的东西带走,自己转身回卧室,将房门用力一关。
委屈的泪水一直在郝京妮眼里打转,她再也忍不住了,对着杨曼莉的房门叫了起来:“阿姨您怎么这样啊!善良点儿不行啊?这可是我爸妈从北京快递过来的!我们没恶意!”
刘妈忙劝她放低声音,杨曼莉毕竟是个病人。她虽同情这个没有心机的姑娘,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将氧气机塞给郝京妮后送她出去。(摘自《双城生活》 王丽萍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