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冬日也有好风光。山中有雪凇,似早与人相约;有银杏,不语却挺拔千年;更有山里人家,淡然中迎多少日月过往!文友笔下的洛阳“南极”——嵩县白河镇,其山水风物会带给你怎样的情思?
从云岩寺返回,心中挥不去的是,那雪。
想它的模样,却道不出滋味。合上书,拥被而坐,心绪里都是女子。《诗经·郑风》云:“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心弦一激灵,姑且叫“邂逅”吧。
“邂逅”,会让人想起很多,心,忽地一颤。
去时,没想到会遇上雪。早晨,田野里黄土青麦,涂着一层厚霜。
车行进中,蓦地,就置身一个满是琉璃花翡的童话世界。四野银白,青松裹雪,柿影横斜,好一个白雪映衬的绿娇红娃。雪凇、冰挂,我曾是见过几次的,而像现在这样垂手可触、低头能嗅、凑之沾眉,在梦里也算奢华,我们竟是景中人。
远看千山,苍颜染白须,沟壑纵横,都似深深浅浅的水墨画。满山、满树、满枝,都缀着雪凇和冰挂,似玉树琼花。沟谷积雪埋深草,溪水淙淙不见影。公路蜿蜒通南北,隐约有薄冰覆盖。路边崖前,有一树,满身玉佩摇动。
乔木枝丫伸展,或端着雪,或裹着冰,好似踮脚张望着。爬藤上,垂着冰铃铛,战战兢兢地怕风把它摇响,惊醒了清晨的邂逅。灌木,像一丛丛银火,正冒着蓝烟……有只鸟从枝干上跳下,蹬落簇簇细羽。我怔了,忘了自己是谁,是树?是藤?是鸟?雪花……高温……雪水……寒流……冰珠……雪凇,多次的邂逅,成就了雪凇美丽的前世今生,那么,阳光和它的邂逅,会不会让它滴滴泣泪,化作千河长流、草长莺飞的后世?
想起叶文玲《心香》中那个溪边汲水的哑女,一条辫子搭在胸前,脚浸在水里,她好像并不是为了洗脚,只是随意地玩水。她用两只赤脚,轻轻拍打着浅浅的溪水,溅起一串串水花,拍着拍着,她忽然用那右脚的脚趾,夹起一块圆圆的鹅卵石……哑女不会说话,亦如这雪凇,纵然死,也要把高贵洁净的身影留与后世。
我想,哑女那么净美,她能与《诗经·郑风》里那个“清扬婉兮”的女子邂逅吗?
那株叫不上名字的山果树,一树红琉璃,像个跳进雪窝里的小丫头,看见我跑过去,笑问,你从哪儿来呀?快看看,我和雪谁美呀?
前方,不远处有棵树,从山里旁逸斜出,阳光下,像一株大珊瑚,好像稍微一碰,就会叮叮当当,掉下一层金玉银饰来。
一辆车,恰好驶过身边。同伴指着右边谷底,说,你听!玉碎声、水流声、车的马达声……
我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莫非,他刚才示意我看的雪霰,恋上了他的睫毛?莫非,他如我,任这浅山玉树、近壑水声,在心灵穿越过了?
回来,再经过这里,雪凇没有了,雪,稀疏得像只兔子,冷不丁跳入眼帘。浅山,斜坡上湿漉漉地洇开了,那是雪的后世吧。
其实,雪什么时候下,落在哪里,无所谓。我在意的是,那邂逅的瞬间,划过,抑或滑过,细密,抑或潦草的情绪,是以怎样的轨迹,接近或者沁入了心田。
经过邂逅,许多东西都不一样了,比如山,比如树,比如从树下经过的你,都会从邂逅的枝枝蔓蔓里燃起一炷心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