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片烟波浩渺的世界,远远望去,但见远山含黛,碧水汤汤。每次走过那道风景,我都禁不住心旌摇曳。
其实,曾很多次与它擦肩而过。从洛阳到栾川,陆浑水库是必经之地。透过车窗,我总是久久地凝望那一片水面。一望无际的碧波,时而浮光跃金,时而静影沉璧。静美和辽阔的湖泊在我的心田驻扎下来,就像一块翡翠。
我伫立在岸边,用手感触着它的体温,是温润的凉。我掬起一捧晶莹的湖水,让一滴滴透明的水珠从我的手掌缓缓地回归那一片幽绿。眺望苍茫的水面,紫气如琼,波光似练,一种感动如潮水般充盈着我的心房。有斑斓的鸟儿掠过柔柔的水面,在水天一色的湖面上留下娇媚的倩影,把我的思绪带向远方。
就像我望不到陆浑的尽头一样,我只能遥想它的久远。这里,当年曾经聚居着一个神秘的部落和他们建立的神秘国度——陆浑戎国。
春秋时期,中原地区的经济比较发达,但少数民族聚居的西北偏远地区还十分落后,那里的人以游牧为生,披长发,穿兽皮,野蛮彪悍,经常骚扰周边国家。周平王迁都洛邑(今洛阳)后,历史进入东周时期。秦、晋两国为了扩大各自在河洛地区的疆土,同时也为抵御南方强大的楚国北进,便驱使原本生活在今甘肃敦煌附近的一支少数民族长途跋涉,迁徙到了伊河中上游,后来名为陆浑的地方。那时,这里是一片蛮荒之地。他们迁居于此,历经艰辛,站稳了脚跟,顽强地生存下来。
能在蛮荒之地生存下来,并让这块土地充满了生机,这一定是一个具有创造力的民族。他们耕种土地,狩猎山林,在中华民族的史册上留下了不朽的印迹。历史在不断前行,陆浑戎国的存在和发展,引起了周边大国的注意。这时候,强大的楚国向北扩张,楚庄王在这里“问鼎中原”;公元前525年,晋国进军中原,陆浑戎国渐渐走入历史的深处。它的子民到底是回归了大西北,还是融合在中华民族的大家庭里,至今还是一个谜。
历史的烟云舒卷,留下许多动人的传说,战乱此消彼长,皆来自人的欲望和野心。而在天地之间能够永恒的,只有这静默的山水、日月和林莽。陆浑之水,来自伊水上游的桃湾。伊水穿越崇山峻岭,沿着大禹治水所疏通的河道一路向东南,泻入陆浑盆地,形成了一湖碧水,让两岸百姓乃至河洛地区的百姓安享太平,其乐融融。
一艘快艇在我的视野里疾驰而过,左冲右突,平静的水面被犁起一道卷着白色浪花的沟壑,转瞬又合璧般恢复了平静。这多像历史的车轮,轰隆隆地驶过梦幻般的田园,给大地留下深深的印辙,然后被岁月慢慢地抚平。
此时,我想起了古人推崇的两个成语:上善若水,厚德载物。我们的祖先用“上善若水”、“厚德载物”之美德作为处身立世的准则,像水一样,以自己宽广深厚的胸怀和美好的品行来承载万物、包容万物、滋养万物、造福万物。面对陆浑这一方如洗的碧水蓝天,我不禁遐思万千。这里沉寂着一个民族的奋争、欢乐、苦痛、惊悸、自信与尊严,蕴含着福、安、康、昌的普世理念。深邃的湖水之下,不但有众多移民的深深眷恋,还有陆浑戎国留下的深深叹息。辽阔的陆浑湖畔,飞翔的鸟儿、依依的杨柳、盛开的野花传唱着生生死死的自然之歌。
登上游船,我迎风倚栏,万物似在远去,又似乎近在咫尺。碧波荡漾的湖面上,风云际会之间,似有白驹过隙,恍若前世来生。青山隐隐之中,我仿佛看到,生于空桑、耕莘旷野的伊尹伫立在九皋山上,悠然吟唱着“陆浑之水天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