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年赤烈长成一个健壮的小伙子时,当了一名小学教师。一所学校,就他一个教师,他一开始只教一名学生,半年后他有六七个学生。
他觉得整天跟几个孩子混在一起,没有多大意思。后来他在县城看了一场电影,觉得放电影很快乐,便要求当电影放映员。
那个时候,措勤县刚从改则县分出去,需要一批干部。一位叫拉巴次仁的领导把他从日土县借用到措勤县,说借用期长则一年,短则半年,他答应了。
他如愿以偿当上了电影放映员,从改则县找来柴油发电机,从地区狮泉河镇找来放映机和广播喇叭,既放电影又放广播。放电影不定期,广播每天一早一晚他都坚持播出。为了提高播音质量,让听众获得更多信息,他把收音机对准扩音机,再广播出去。
千百年来,藏北牧区终于有人愿意主动学说汉语,并且他们最先学会的汉语就是“毛主席好、共产党好”。
洛年赤烈走到哪里,就把电影带到哪里,哪里就有掌声和欢笑声。牧民一见他远远走来,就欢喜得大呼小叫:“洛年赤烈来啦,洛年赤烈来啦!”
洛年,在藏语中是电影的意思,电影赤烈就此得名。
措勤县人口较少,县城男女比例严重失调,长得再丑、年龄再大的女人,在措勤县都能找到丈夫。一个女孩子还没有分配到单位上班,就有人知道她姓甚名谁,是否婚配;就有人早早地为她烧好热水并站在路口等着帮她拿行李;还有人写好几大张情书,用十分热情、华丽的文字表达对女孩的爱慕之情,以博得女孩的芳心。直到现在,措勤县资深单身汉还有很多。
年轻的洛年赤烈没费多少周折,就找到了一个美丽的藏族姑娘。这个姑娘是一位机关干部的妹妹,给措勤的哥哥家看孩子。她成为洛年赤烈的妻子以后,快乐和磨难也随之而来。
洛年赤烈和妻子生活了几十年,妻子前后生产了4次,其中一次流产,还有一次孩子在出生一个月后就夭折了。活下来的两个儿子,如今在阿里工作和生活。
2007年3月的一天,洛年赤烈一天一夜都跟小儿子联系不上,他眼皮跳得厉害,心慌难耐。
那天,他的小儿子罗布次仁开完会在从拉萨回阿里途中遭遇大雪,由于气温陡降,道路堵塞,车辆无法前进。如果待在车上,只会被冻死饿死,于是,同车的4个人只好下车,结伴向10多公里以外的兵站走去。罗布次仁和一个康巴人穿的是单皮鞋,他们走到兵站的时候,双脚已经失去知觉。
救援人员把罗布次仁送到拉萨市西藏军区总医院时,他的10个脚趾已经变黑了。医生建议他截趾,一家人无法接受。父母将他转院到北京,希望能保住他的双脚。在北京,他的10个脚趾还是被截去了。在北京陪护儿子期间,由于焦虑过度,洛年赤烈患上了心脏病。
苹果花香再次袭来,布达拉宫高高在上。
年事渐高的洛年赤烈喝了一口清茶,叹了一口气,用低沉的声音告诉我,他平生感到最难受的事情,就是儿子罗布次仁的残疾。
随后,他又喝了一口清茶,待稍微舒缓一些后继续说,现在西藏遇到了好时候,比任何时代都要好。现在那么多人关心西藏、支持西藏,这是西藏人祖祖辈辈修来的福气啊!
(摘自《阿里 阿里》 杜文娟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