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年纪的男人都会耍弹弓

    老董本名董进良，49岁，苗北村人。

    老董是一个弹弓迷，说起耍弹弓，眉飞色舞，一套一套的：“神弹弓”五米开外打啤酒瓶盖儿，眼睛都不用看准星，信手一扯，啪的一声，小钢珠飞出去，一打一个准——那力道刚好能把瓶盖儿掀开，啤酒瓶却纹丝不动。

    “最厉害的是，连细得几乎看不见的头发丝都能打断！”老董吧嗒着嘴，两手比画着，听得周围的人啧啧赞叹。

    老董不会打啤酒瓶盖儿或者头发丝，只会打野鸡、打知了。

    老董说，像他这个年纪的男人，差不多都会耍弹弓。这辈人成长的岁月，物资匮乏，没啥玩具，男孩儿们惯于斗鸡、滚铁环、打弹子儿取乐。

    弹弓的效用在男孩儿的心中等同于木手枪，是威武神勇的象征。但木手枪只能用嘴配音，“pia——pia——”，弹弓却能打鸟。

    做弹弓不费事儿，找一根结实的树杈，或者把粗铁丝弄成“Y”字形，拴上一根橡皮筋就成。老董年少时做过好几把弹弓，后来都丢了。

    当男孩变成男人，结婚成家，生活的压力会逼迫他们将童年的记忆暂时封存在心里的某个角落。老董种过果树，开过出租车，郁郁不得志，压抑而沉默。到他四十多岁的某一天，有个老男人在他面前耍弹弓，老董的怀旧激情被点燃了。

    他和几个朋友驱车数十公里，钻进宜阳县的山里，锯了一根木头，回来一人做了一把弹弓，兴高采烈地耍。

    做弹弓是一绝

    老董耍弹弓不算绝，做弹弓是一绝。你不得不臣服于兴趣这个老师：自打老董用山里的木头做了那把弹弓，似有神力在牵引着他，他不开出租车了，专门在家做弹弓。

    大清早，他搬把小板凳坐在春都路上的树荫底下，嘴里叼一根烟，悠然自得地端详着手里的一小块木头：嗯，能削成蝎子摆尾式。于是，他拿笔在木头上画上图案，又是锯又是凿，然后拿砂纸抛光，弹弓的手柄便做好了：蝎子尾巴弯成的弧度手握着正合适，蝎子的两把大钳子可以拴弹弓皮筋。

    老董拴弹弓皮筋极其艺术：把夹红线虫用的四爪夹子合拢，塞进橡皮筋的一头，在橡皮筋侧面戳个窟窿，然后将四爪夹子张开，撑圆橡皮筋，那个窟窿自然就变大了；再把橡皮筋的另一头塞进这个窟窿，从撑圆的那一头牵出。这样不用打结，橡皮筋便能死死地固定在弹弓皮兜或是弹弓手柄上，简洁美观、浑然一体。

    旁人不知道这个方法，人们只知红线虫夹子能夹红线虫，不知它还能用来做弹弓。此乃老董独创，秘不外宣——感谢《洛阳晚报》上的这篇文章吧，现在全洛阳人都知道了。

    这两年，老董做了无数把弹弓，自己耍不过来，就送亲友。这些弹弓的选材各有不同，或用檀木，或用黄杨木，或用桃木；造型更是有趣，有蝎子、女人臀部、手枪、英语字母等。每一把都被打磨得油光可鉴，像精美的艺术品。

    老董送人弹弓时，照例会大方地唠叨两句：“木头做的，不值啥钱，拿去耍吧，别不好意思。”像是给人宽心，也像是给自己宽心。

    每把纯手工的弹弓都是独一无二的，像是他的孩子，他有不舍，却又不愿独享这种喜悦。所以，他会说：“回家别忘了拿核桃仁儿擦擦弹弓手柄，给它上上油。别用它打鸟，现在鸟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