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涓从安邑逃出,在渡口等不到船,看到一家客栈,就进去点些酒菜,一边吃饭,一边候船。
孙膑拿着随巢子的锦囊,前往云梦山寻鬼谷子,一路颠簸,刚好也到了这里。
孙膑、庞涓各自吃喝,谁也没有说话。孙膑吃饱后,朝柜台叫道:“小二,结账!”孙膑在身上摸了一通,竟无分文,他手足无措:“在下——在下真——真——”
掌柜的摇头晃脑道:“看你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纵使在下见多识广,也差点儿被你蒙了!客官没钱也罢,这么着吧,咱们做个交易,一个布一个响头,你只要给我磕五个响头,咱就两不相欠!”
掌柜的说完,顺手拉过一张矮凳,张开衣襟坐下。
孙膑何曾受过这般羞辱,脸憋得像只紫茄子,指着掌柜的说:“你——你——为此区区五布,竟然这般欺人!”
孙膑怔在那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正在这时,一块金子“啪”地飞来,刚好落在孙膑面前的几案上。金块弹跳一下,滚落到地板上,又弹几下,方才定住。
掌柜的陡然一怔,扭头看去,正好与庞涓冷冷的目光撞在一起。庞涓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掌柜的,你看这块金子值不值五布?”
掌柜的知道遇到硬茬儿了,连声说道:“值,值,值!”
“若是值的话,就折算五布,权抵这位壮士的饭钱!”
庞涓从鼻孔里哼一声,冷冷地说道:“掌柜的,尖酸刻薄之人,在下见过不少,似你这般嘴脸的,却是第一次遇到!就为区区五布,你竟然百般羞辱这位壮士。见到金子,难道就想一拿了之吗?”
话音落处,庞涓脚底暗暗用力。掌柜的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喊疼,仰脸赔笑道:“爷说得是,在下这就向壮士赔礼道歉!”
掌柜的转向孙膑,跪下叩道:“壮士爷,适才小人有眼无珠,多有得罪,在此赔礼了!”不待孙膑应声,他就从地上爬起,将膝头的灰土拍了拍,阴沉着脸走向柜台。
孙膑起身,对庞涓深深一揖:“恩兄在上,请受卫人孙膑一拜!”
不消一刻,掌柜的领着二十几名军卒直奔客栈而来,带头的是名军尉。他们赶到时,庞涓、孙膑已喝完那坛老酒,孙膑一边与庞涓说笑,一边包扎方才打开的包袱。
庞涓将手按在剑柄上,目光鄙夷。众军卒各自挺了挺兵器,却无一人敢先上前。
孙膑陡吃一惊,望着庞涓道:“龙兄,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众军卒渐渐围拢上来。庞涓瞧准空当儿,大喊一声,与孙膑二人一齐用力,杀出一条血路,径奔向一条小巷。众军卒不敢接近,却也不敢不追,有了这档子事儿,二人不敢再去渡口,只能落荒而去,逃往一片林中。
庞涓沉思片刻,道:“孙兄既已看出,在下就不隐瞒了。其实在下并不姓龙,也不是大梁人氏。在下姓庞名涓,家住安邑,近日与奸贼陈轸结了怨!”
“奸贼陈轸?”孙膑惊愕,“庞兄所说,可是魏国上大夫陈轸?”
“正是此贼!”庞涓咬牙切齿,“此贼阿谀逢迎,嫉贤妒能,陷害忠良,使我大魏终有河西之辱,堪称魏国大奸。此为国事,暂且不说。几个月前,此贼勾结秦人公孙鞅,极力蛊惑君上称王,听说家父曾是周室裁缝,能制王服,便使人寻上门来。家父以不合王制为由,坚决不从。此贼恼羞成怒,囚禁家父,强逼家父制作王服。在下去救家父,此贼却暗设埋伏,加害在下。幸有好友罗文舍身相救,在下方才逃过一劫!此贼不甘罢休,将在下诬为杀人凶犯,令官府四处缉拿,欲除后患!”
孙膑点头道:“眼下救出令尊大人要紧。庞兄若是不嫌弃在下,孙膑愿一同前往,助兄一臂之力!”
庞涓握牢孙膑两手:“孙兄——”
(摘自《鬼谷子的局》 寒川子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