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不然在旁边冷笑道：“那哥们儿要是说‘明眼梅花’呢？”

    我第二次听到这名字，大吃一惊，瞪着药不然，不知该如何往下接。药不然道：“看你也不傻，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刘局把你们许家的事儿跟我们四脉都说了，所以哥们儿来看个究竟，看看这沉寂许久的许家，到底有什么能耐。”

    原来这家伙是五脉的子弟，跟我岂不是出身一样？

    “刘局知道这事吗？”我谨慎地问道。

    “他这两天一直在跟中华鉴古研究学会的几位理事开会，还没有结论呢！这些干部就喜欢开会说废话，其实没什么好讨论的，五脉从来都是在手艺上见真功夫，较量一番不就全明白了吗？”药不然不屑地挥了挥手。

    郑教授道：“小许，许家已经沉寂这么多年，突然现身，势必引起许多人的关注。不说别的，就是药不然的背后，都站着不少大人物。你若是退缩，只怕以后这种事情会层出不穷。”

    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鬼迷心窍去破解那个茶阵。早知道会惹出今天这个麻烦，不如当初直接说解不开，回来安安生生地过日子。现在可好，捅了一个大马蜂窝。

    “好吧，您到底想要我怎样？”

    郑教授抬腕看了看表：“我有个主意。今日是星期天，潘家园正热闹。咱们去那里，你和药不然每人限两千元内、半天时间，各自去淘宝，种类不限。谁淘来的东西最值钱，谁胜出。”

    “怎么判断两件东西哪个比较值钱？”

    “如果你们信得过我，就让我来估价。”郑教授扶了扶眼镜，“评估是我的老本行。”

    这倒挺有意思，较量的不光是眼力，还有决断力和规划能力。潘家园几百个摊位和店铺，各家藏品均不相同，要在半天时间内判断出哪家藏有好东西，又得侃到尽量低的价格，找出价格与价值的平衡点，作出最优决策，压力确实不小。

    所以一个光会鉴宝的人，赢不了；一个光会砍价的人，也赢不了，要德才兼备才行。这绝对不是靠运气捡漏儿，而是对一个人淘宝能力的综合判断。

    “我若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我问。

    药不然回答：“赢了，我家的藏品你随便挑一件；输了，就把那本《素鼎录》拿出来给哥们儿看一眼。”

    他说得直截了当，我心中不由得一惊。果然像刘局说的一样，许家一经曝光，就会有许多人盯上这本书。

    对五脉或者文物鉴古学会来说，《素鼎录》可能十分重要，象征着文化传承或者门派权柄什么的。但对我来说，这本书没那么金贵，一本鉴宝实用指南而已。我相信里面记载的很多技巧早已流传于世；有些东西，随着科技的进步也在逐渐过时，我既然没有开宗立派的野心，藏私也没什么意义。

    “怎么样？给个痛快话！”药不然催促道。

    我说：“我要是赢了，也不要东西，就请您以后不要再来烦我，如何？”

    “成交。”药不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我把店门锁好，跟着他们上了一辆桑塔纳小轿车。车子缓缓驶出了琉璃厂，药不然坐在我旁边，伸出手说：“重新认识一下，哥们儿是五脉之中玄字门的门人。”

    “玄字门？”我有些茫然。

    “我操，你连这都不知道？”药不然故作惊讶地提高了声调，眼神里闪过几丝得意。

    我摇摇头，药不然得意洋洋地伸出五个指头炫耀着：“俗话说术业有专攻，现在中华鉴古研究学会分得没那么细了，在以前，咱们五脉分别掌管的是五门术业：青门主木器，红门主书画，黄门主青铜明器，我们玄门主瓷器。”

    我想起“素鼎”这个名字，不禁脱口而出：“莫非许家一脉就是主金石玉器的白门？” （摘自《古董局中局》 马伯庸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