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许家果然擅长金石玉器之术，怪不得那本《素鼎录》里只提及这两个门类的辨伪鉴定之术，却对瓷器绝口不提！

    “不错。刚才拿玉器斗口，你是以本门专业，胜我这个外门的，胜之不武，我跟你说，哥们儿不算输啊！”

    我看着药不然气呼呼的表情，觉得这人倒也有意思，说话听着冲，其实挺直爽，看来不是坏人，顶多是个纨绔子弟。

    “您出身名门，我可没有什么人可以依靠。”我用眼瞟郑教授，意思是你只是背后有人。

    药不然大怒：“呸！哥们儿可不是那种不学无术的高干子弟！北大是我自己考上的！我的成绩高出录取分数线十几分呢！”

    我望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高楼大厦，心中忽然觉得有些荒谬。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事情发生。在这个现代化的北京城里，居然还蛰伏着五个古老的家族，怎么想都有些不真实。

    说话间，我们来到潘家园古玩市场的外围，下了车，推开上来兜售东北貂皮的小贩，步行进去。

    潘家园是北京城的一块风水宝地，已经兴旺了好几年。这里靠近陕西与河南驻京办事处，这两个省都是古董与明器大省，人多聚集在这里，风聚水，财聚人，久而久之，就演变成了一片大生意。

    这天是休息日，特别热闹，两侧店铺和市场上几排纵横的地摊，有卖旧书、字画的，还有卖明器古玩和各类杂器的，琳琅满目。不少人就在这市场里来回转悠，有老有少，还有几个金发碧眼的大鼻子老外，拿着相机不停地拍照。

    还有许多大老远从陕西、河南等地来的农民，站在墙根，穿着破军装，踏着解放鞋，举起还沾着墓土的新鲜玩意儿，向过往行人叫卖——不过这些东西十有八九是假的。

    郑教授站在入门的照壁处，看看时间说：“现在是上午十点半，咱们就以三个小时为限，到下午一点半来此集合。届时每人带上自己淘来的东西，我会公平地估价。反正大家都是业内人士，估价多少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谁也骗不了谁。”

    限时淘宝，首先要想好你要淘的物品的种类，这样才能做到在有限的时间内有的放矢，不会挑花眼。

    我的选择很简单，老本行金石玉器一定得再细一点儿，金石。与别的东西相比，金石捡漏儿的概率比较高，像是秦砖、汉瓦当或者北魏残碑什么的，经常混在一堆砖头里给人垫桌脚，不是行家不易分辨。玉器就不行了，再眼拙的人看到一尊玉像，就算是假的，也觉得值钱。

    所以藏古界有句话“真石不如假玉”，不是说金石不及玉器值钱，而是说在老百姓眼里，玉器比金石更容易看出价值，更不好收。

    定下物品以后要想好搜寻区域，潘家园太大了，几百个摊位一个一个地逛过来，时间绝对不够，必须决定是主走地摊还是古玩商店。地摊上的东西鱼龙混杂，假货很多，但偶尔见到好东西，这中间差价就很大。

    古玩商店的东西品质有保证，可店主大部分是行家，给的价格水分太少，不易靠低价淘到好东西。

    我权衡了一下，决定还是把重点放在古玩铺子里。

    药不然既然自称是玄字门的，那么他的重点肯定放在瓷器上。瓷器与金石相比，价格不太平均，贵的极贵，贱的极贱，中间价格的比较少，所以两千块钱的价位对他来说很尴尬：好的买不起，破的能买一大车。

    相比之下，金石价格分布均匀，什么朝代的什么价，低、中、高几档都很清楚。郑教授的两千元预算，只要找准了档次，出手肯定差不到哪里去——只要你确保东西是真的就行，我对此绝对有信心。

    （摘自《古董局中局》 马伯庸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