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惊，这贼来得这么巧，居然专门挑选药不然约我去潘家园赌斗的时候来。

    “赶紧查查丢东西没有！”方震提醒我。

    我满屋检查了一遍，没少东西，再打开保险柜，保险柜里放着两三件玉器，都是客户托我保管的，都还在；玉器底下压着一张工商银行的存折，里面也就几百元存款；下一格是我几年前给爹妈申诉平反准备的厚厚一叠材料，一张不少地放在那里。

    “少了什么没？”方震问。

    “书没了。” 我把《素鼎录》搁在保险柜里，放在申诉材料旁边，可现在没有了。

    方震告诉我，四悔斋的门窗完好无损，在周围监控的警察也没发现异状，更没有见到可疑的人出入。我证实了他们的猜想，因为我离开的时候，都会在门窗附近放一些只有我才知道的记号。这些记号完好无损，说明门窗没有被开启过。

    方震问我还有谁知道保险柜的密码，我说没有跟任何人讲过。

    “不过这也不能说明什么。”方震说，“我们技术科的人，30分钟就可以打开这种锁，不留任何痕迹，这毕竟是一把老式锁。”

    他眯起眼睛扫视四周，试图找出线索。我问他：“既然门窗无异状，保险柜也不是被撬开的，又没有任何人注意到，那么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失窃的呢？”方震笑了笑：“因为我们在保险柜上装了个小玩意儿，只要保险柜开启，它就自动向附近的公安局发送信号。”

    “你们什么时候装的？”我有些生气，明明没经过我同意，他们居然擅自行动。

    “你去见刘局那天。”

    看来方震他们早有预谋，有关部门果然神通广大。方震见我不再追究，吸了一口香烟，继续介绍案情：“公安局接到保险柜开启信号的时间是今天下午一点，我们知道你那时候在潘家园，就立刻派人前往调查，没发现任何异状，无侵入痕迹，无指纹，保险柜处于关闭状态。那个贼从潜入你屋子打开保险柜起，到他离开，一共用了不到一刻钟时间。”

    我左右环顾，然后把手伸到保险柜平整的顶部，用手指在上面抹了一抹，凑到眼前揉捏。方震看到我的举动，也学着我的模样去捻土：“你们玩古董的眼力了得，有时候比刑警都灵。你看出什么端倪没有？”

    “这不是尘土，这是干泥土，应该是砌墙用的泥土风干形成的。”我搓动指头，让一些细腻颗粒留在我的指纹上。

    我和方震同时仰起脖子，朝上头看去，大吃一惊，原来贼攀到屋顶，偷偷卸了四个瓦片，用绳子吊下来开了保险柜取走东西，再吊上去，然后逃离现场。

    “手脚够利落的。”我说。

    这时，药不然来了：“这么多警察，出什么事了？”我告诉他，那本《素鼎录》丢了。“我可没拿，真的。”药不然说。

    “没人说是你拿的。”我没好气地回答。这家伙，唯恐别人不把他当成贼。方震眯起眼睛，看了看药不然，忽然笑起来：“你就是药家老二吧？”

    “是。”药不然没好气地回答。这人能一口叫出他的排行，想来也是圈内人，他不敢太造次。

    方震道：“那么这盗贼是谁，想必你心里有数吧？”

    药不然犹豫了一下：“没凭没据的话，哥们儿可不会乱说。”

    我若有所思地望着药不然，他的话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这个偷《素鼎录》的黑手，是从中华鉴古研究学会里伸出来的，至于什么目的，我就不知道了。《素鼎录》里的鉴古技术，其实并没有那么神秘，像“悬丝诊脉”、“验佛尸”什么的，与魔术一样，看似神奇，说穿了窍门，也就不稀奇了。还有一些技术已经过时，现在用科学仪器能更精确地搞定，更何况这本笔记还被做过手脚呢！ （摘自《古董局中局》 马伯庸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