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震和药不然同时看向我,眼神都充满了惊讶,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道:“笔记被做了手脚?”
“是啊,这也是防盗手段之一。”我告诉他们,《素鼎录》是用密码写成的,不知道密码的人根本看不明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警察探进门来:“方处,电话。”方震转身接电话去了,我和药不然站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
“你这些手段,都是从那本书里学的?”药不然问。
我连连摇头:“哪能,我也就从中学得几手旁门左道,鉴古得靠经验。”
药不然压低声音说:“我告诉你,中华鉴古研究学会也不是铁板一块。改革开放以来,四脉的人在学会里斗得厉害,想法都不同。像我们玄字门,还算守规矩,有几脉现在简直折腾得不像话。你的书,八成就是那几脉的人偷的。”
“像今天那个叫瑞缃丰的店铺,是不是属于黄字门?我猜黄字门跟你们玄字门不大对头,所以郑教授不让你跟他们闹出太大动静,我说的没错吧?”
我把自己今天观察的说出来,药不然没吭声,算是默认了我的猜想。这些秘密本来他不该说的,但看在我是许家后人的份上,才肯透露一二。
现在看来,鉴古学会中的四脉,都想得到我手里的《素鼎录》,只不过有的人是直接上门讨要,比如药不然,有的是偷。刘局对此早有预料,这才让方震提前安排监控。这一本书简直成了带着血水的猪肉,才露出一点点,便立刻引来一大群苍蝇。
我正在胡思乱想,方震回来了。我赶紧对药不然说别的,免得方震看出我对他的怀疑。方震倒没起疑心,乐呵呵地点上一支烟,对我说:“丢书的事,我们会尽快查的。不过刚才刘局打了个电话过来,说要请你吃晚饭。”
药不然刚要说话,方震又对他说:“刘局让你也跟着去。”
得,看来我这一天都甭想做生意了。
吃饭地点是在后海附近,方震开车带我们去。郑教授年纪大了,我们先把他送回了家。
夜幕下的北京华灯初上,这几年一到夏天晚上,城里越发热闹起来,乘凉的、散步的、各色摊贩等,这里比白天还热闹。药不然弄了一辆北京吉普车,带着我上了新修不久的二环路,一路没有红绿灯,一会儿就到了鼓楼大街,直奔后海而去。车子在狭窄的胡同里七转八转,很快就到了一处四合院前。
这个四合院显然和普通老百姓住的不一样,正门朝南,左右各有一道门,门前有两棵高大的银杏树。正门前有两头石狮子,地上还有石鼓门枕,两扇漆得油亮的红木门颇有些雍容气象,门槛高出地面许多。看样子是原来清朝哪家王府的院子,院子外头停着好几辆轿车。
我们下了车,那一扇大红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女服务员。她冲我们微微一鞠躬,做了个跟我来的姿势,引着我们两个人进了院子。方震照旧靠在车旁,悠然自得地抽着烟,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我们绕过一道八字砖雕影壁,穿过游廊,来到四合院的内院里。这内院特别宽敞,被正房、东西厢房和南房围成四方形状。院子正中是一棵大石榴树,石榴树下搁着两个宽口大水缸,树上还挂着几个竹鸟笼子,一副老北京消夏的派头。
我警惕地抬眼看去,石榴树下早已经摆好了一张可坐12人的枣红大圆桌,桌上摆了几碟菜肴,旁边只坐着4个人。在正座的刘局我是认识的。其他两男一女,年纪都是60岁上下,他们背后都站着一个年轻人,年纪与我差不多,个个背着手,神情严肃。我上次见到的那个秘书则站在刘局背后。
(摘自《古董局中局》 马伯庸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