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信,是那些红灯笼引我走近那条老街的。
一个无雪的冬日黄昏,街道显得有点儿生硬、冰冷,行人匆匆,我亦匆匆。转角看到那么多的红灯笼悬挂在老街上,把整条街照得红润而温暖,我没有半点儿犹豫,就让自己走了进去。
像所有人一样,我一到这里就放慢了脚步。摆满美食的小吃摊点,映衬着红灯笼散发的辉光,滋生着烟火人家的温暖。煎炒烹炸,蒸煮涮烤,食物的混合气味如一只只轻盈的手,撩拨着人最本能的欲望。主人站在案板旁,流利地应答,麻利地操作,直到出锅的食物与吃客的味蕾紧密地接触,这才呵呵一笑,抽空问一句:好吃不?
我要了一碗香辣软滑的酸辣粉,坐在店家临时摆设的小桌旁,待两串外焦里香的羊肉串递过来,酸辣粉已吃去一半。就着陈醋和花椒、辣椒、胡椒以及葱姜蒜等滋味混杂的酸辣汤,吃一口炭火炙烤的羊肉串,整个人便被滋润得如新生一般,愉悦、满足。
起身,懒洋洋地徜徉在人群中,看那些年轻情侣们手挽手流连在每一个摊点前,也看那些外地游客或单独或三五成群地夹杂在人群中,用新奇、探寻或惊喜的目光打量夜色中摇曳生姿的老街,将手里的相机或摄像机高高举起,一刻也舍不得放下。老街的小吃,味道鲜美而价格低廉,让每一个走进老街的人瞬间卸去所有枷锁,时间仿佛就这么停滞,只剩下吃饱喝足后慢慢地行走。
八角楼拐角处的那家石头店铺,大大小小的石头从玻璃橱窗一直摆到堂屋,再从堂屋延伸到庭院。主人约了朋友坐在石桌旁喝茶,却静得没有声音。我走进去,满屋的石头静静地打量着我;看完出门,主人不语,石头不语,我亦不语。这是地地道道的老城人,见惯了人来人往,几百年了,还需要说些什么呢?继续前行,老街两旁的房屋虽有些沧桑,那些店铺却依然做着各种生意,外屋经营,里屋生活。有些店门洞开着,却不见人影。如果你看上了某样东西,需要朝里面吆喝一声:有人在吗?主人便掀了门帘出来,指点一下你看中的货物,将质地、产地、价格一一道来,不疾不徐,从容淡定。掏了钱,你还未转身离开,主人已先一步离开柜台,掀了帘子进去了,想必那屋里有尚未吃完的晚饭,有老少几代的欢笑,甚至还有锅搁在火上正炒着菜呢。世世代代的老城人,从爷爷的爷爷起就做着这样或那样的小本生意,练就这样的气定神闲,不是一般生意人能够比拟的。
信步走过去,青石板路与双脚之间发出轻轻的沙沙声,周身渐渐没了寒意。不经意间抬头,眼前是高大的门楼,悬挂着某某纪念馆或者某某故居的牌子,红木窗棂,飞檐画廊,四下里投射的光影中又添了几分威严与古朴,让人心生敬畏。钟鼓楼更是伟岸,抬起头也看不清那口钟的模样。倒是那钟声似乎是从远古袅袅地传递过来,和着挂在树梢头的夜色,氤氲成一串串摇曳的红灯笼,一颗颗点亮在老城的街角、门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