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期讲到狄仁杰的儒家理念，本期介绍狄仁杰初涉政坛时的情况。

    狄仁杰考明经科中第，从此踏上仕途。按照唐代规定，对明经科上来的人，根据考试成绩，授予不同品级的官职。狄仁杰被派到汴州担任判佐，是从七品下的官。汴州就是河南开封。当时这一带属于经济发达、人口稠密的地方，年轻人有这样的起点是相当不错的，此时的狄仁杰可谓春风得意。不过他很快就遭受了仕途上的第一个打击——有人向上级诬告他，让他经历了不大不小的一番折腾。

    为什么事告他，告他什么罪名，史籍里没有明确记载。根据两唐书的记载，是汴州一个“吏”告他的。在唐代，官场上经常爆发“官吏矛盾”。官和吏不是一回事儿。官的等级高，出身好，前途光明，相当于领导。吏呢，等级低，升迁的机会也少，相当于办事员，但是吏有个长处，就是长年累月在一个岗位上工作，很熟悉法律文书和行政运作。在唐代，吏的人数要大大多于官。这些人由于出身寒微，干的工作又多又累，而且前途也不光明，所以心理上很不平衡，和官这个阶层有天然的矛盾。在官的心目中，这些吏都是些“性非良善”的小人；在吏的心目中，这些官都是些迂腐书生。

    唐代的年轻官员，尤其是通过科举上来的这些人，多数要到地方担任低级官员，他们一到地方就会面对数量众多的吏。这些人仗着自己是本地人，熟悉行政程序，经常欺负这些初来乍到的官员。谁让你少年得志呢？谁让你前途光明呢？我就跟你过不去！举个例子，《启颜录》记载，有的小吏善于做手脚，以权谋私，一旦有新的县官来了，他就要耍手腕，试一下你这个人聪明不聪明。新官一来，他就给人家念民夫名单，名字一听就是胡编的，什么“宋郎君、成老鼠、张破袋……”官要是光“嗯嗯”地听，他就知道这是个糊涂蛋，以后就放心大胆地继续为非作歹。

    我估计狄仁杰到了汴州遇到的也是这号货色。一个新来的官，能不能镇住这些吏，是一门学问呢。古人把官员镇住小吏们的手段划分为三个等级：低的等级——人不能欺，你很聪明，小吏欺负不着你；中间的等级——人不敢欺，你很厉害，小吏不敢欺负你；最高等级——人不忍欺，你这人德行太好了，太仁义了，以至于小吏们不忍心欺负你。以狄仁杰的个性和睿智，再加上此时的他年轻气盛，我估计他属于“人不能欺”那一类，谁耍手腕他就给你揭出来，这些吏一看，好，你厉害，斗不过你，我捏造个罪名告你。这一告，可能罪名还不小，以至于惊动了一位大人物来处理此事。

    谁来了呢？阎立本。阎立本这个人鼎鼎有名。在历史上他以画家的身份而著称，现藏于故宫博物院的《步辇图》就是他的大作。阎立本也是一位重要的大臣，他担任过将作大匠、工部尚书等职，后来还担任过宰相。

    要是您能穿越时光，见到了阎立本，您可别恭维说：“阎老，您的画画得真好。”阎立本非给你个白眼不可。为什么呢？阎立本很忌讳别人说他是个画家，因为画家在唐代被称为“画师”或者“画工”，是卑贱行业。

    唐太宗在世的时候，有一次和大臣们泛舟池上，看到景色优美，于是命令阎立本来画画。阎立本当时担任主爵郎中，可是那些宦官、侍卫传唤阎立本时喊什么？“传画师阎立本！”阎立本跑得大汗淋漓，画完回家，感慨地对孩子们说：“你们以后可千万别学画画啊，看看我，都被人家当杂役使唤了。”

    （摘自《狄仁杰真相》 于赓哲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