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苹果在我们手上传递着,那种喜悦在现在的孩子看来不值一提,但对于我们来说,能吃上一片就是最大的奢望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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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家在徂徕山前的甄家庄,那儿有当时公社唯一的果园。
我家离外婆家有十六里地,小时候,自家院里的枣树、柿子树、桃树、梨树等果树已经被砍伐了,那些瓜果梨桃的故事,只存在于奶奶讲述的叹息里:“原来我们场院里的枣子又大又脆,柿子也是脆甜的……”奶奶说得我们垂涎三尺。
外婆村里的果园因此格外诱人。那时,能够去外婆家是我最大的心愿。特别是放了暑假,母亲会带着我们兄弟中的一两个去外婆家。弟弟小,母亲一路上背着抱着,我跟在母亲身后,从村子里出来到镇上八里地,过了镇子就是公路,才真正走上了去外婆家的路。
早晨出来,一路磨磨蹭蹭,到外婆家就该吃中午饭了。吃过饭,我们会和表兄弟去外婆家东边的河里洗澡、摸鱼。我们最喜欢的是跟着舅舅们去果园边上的菜园玩。
外婆家的菜园在果园东边,中间隔了一条两三米宽的小溪,溪水清澈见底,是山上流下来的泉水。我们几个孩子会赤条条地跳到溪水里去,溪水凉凉的、爽爽的,最关键的是,西边公社果园里的国光苹果树枝,被满枝的苹果压得低低的,快要掉进溪水里。我们几个慢慢地离开舅舅们的视线,在他们看不见的溪水里,偷偷摘一个小小的国光苹果,先藏在水底下的手里,害怕而又惊喜地咬上一大口,虽然不熟,但已经有让人大快朵颐的感觉了。溪水浸透的苹果冰凉,加上独有的清香,可谓童年的一分甜蜜了。
每年苹果成熟的季节,母亲回娘家时都会带回来几个苹果,那是在徂徕山林场工作的大舅托关系给买的,带回来也舍不得吃。母亲有一个陪嫁的木柜,在我们小的时候,那可是最神秘的藏宝之地,一把大锁无论何时都锁得紧紧的。里面有一个盒子,其实就是一个盛点心的纸盒子而已,上面画着一只老虎,每年家里卖菜、卖猪赚的钱都存放在里面。母亲会把从外婆家带回的苹果锁在木柜里面,留着冬天时给我们兄弟解馋。每次母亲取钱或者衣物时,苹果的香气便弥漫开来,我们都围在木柜边上,能吸几口苹果的香味儿也是开心的事啊!
冬日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我们都放学了,母亲打开木柜,取出一个黄元帅苹果。那金黄的色泽,在我们眼中真比黄金还耀眼。苹果在我们手上传递着,那种喜悦在现在的孩子看来不值一提,但对于我们来说,能吃上一片就是最大的奢望了。
母亲把苹果切成6片,我们像小燕子等待母亲喂食一样,围着桌子,眼睛都睁得大大的。母亲先让我们给奶奶一片,然后给父亲一片,我们兄弟4人每人一片。我们看没有母亲的一份,都争着给母亲。母亲会夸张地说:“以前在你们外婆家经常吃,你们吃吧!”
我们不敢捏住那片苹果,而是攥在手里,怕有什么闪失会掉到地上去,闻闻苹果的香气,慢慢舔一舔,口水快要流了出来,然后咬一小口,忍不住了再咬一小口,连苹果皮也不会浪费。
那是我记忆中最香甜的苹果。
此刻,对着盘中大大的红富士苹果,我不免发呆,三十多年前有关苹果的往事,而今想来,仿佛是很遥远的一个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