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幡然悔悟，与母亲化干戈为玉帛。可是，母亲已经老矣……

    我的母亲不是书上描写的“窈窕淑女”，也不属“相夫教子”的类型。扛起农具，她像男人，轻重农活，样样都行；拿起针线，她是女人，缝衣刺绣，无所不能。在家里她是名副其实的“一把手”，无论是挣钱养家，还是想办法、拿主意，父亲都得甘拜下风。

    母亲脑子活络，接受新事物快，是方圆几十里较早使用缝纫机的人，还是乡里第一届经过医院培训出来的“接生员”。如果母亲生在改革开放年代，准是“女强人”，可惜她生在男尊女卑的时代，外祖父没让她进过一天学堂，不识字使她这只“凤凰”没能长出“翅膀”。

    我是家中的长子，孩提时长得白白净净的，常有亲友啧啧称羡，母亲听了心里美滋滋的。我长大后学习成绩好，小学、中学一帆风顺，更成为母亲的骄傲。谁知我高中毕业那年赶上“文革”开始，大学停止招生，我只能回家务农，这一耽误就是10年。母亲对我的期望成了肥皂泡，她为我的前途忧心忡忡。

    母亲有很多苦楚无处倾诉，本指望我学业有成，光耀门庭，我却手不能提，肩不能挑，非但不能帮她分忧，还常常出言不逊，着实伤透了她的心。

    父亲是个十足的工作狂，工资却很低。母亲经常数落他：“靠你那点儿工资，一家人恐怕早就喝西北风了。”他们俩见面就吵，每次吵架我只听到“河东狮吼”，父亲只是埋着头，铁青着脸，嘴唇不停地颤抖，我很少听到他反抗。

    我觉得父亲有些窝囊，在一次争吵时，忍不住为他鸣不平。母亲气极了，竟扬起正在切菜的刀，要朝自己的头上砍。我吓傻了，父亲反应快，一把夺下了刀，这才没有闹出人命来。

    父亲把我拉到一旁教训了一顿：“儿啊，家庭讲的不是理，而是忍让。你妈心里苦，脾气暴，发作起来雷打火烧，就让她说两句、骂两声，不伤筋不动骨，你鸣什么不平呀！”

    我虽然落得两面不讨好，却牢牢记住了父亲的话。后来有几次眼看与母亲“一触即发”，我都忍了。

    但是，我毕竟年轻气盛，不能像父亲那样一忍到底。我结婚后，妻子与母亲常为家庭琐事发生口角，我夹在中间，与母亲的“战争”逐步升级。孩子满月的第二天，父母就和我分了家。

    后来我调到县委机关工作，一晃儿女也成家立业了。其间，儿女与我也偶尔有过“摩擦”，这令我常常反思与母亲的“战争”。

    我终于幡然悔悟，与母亲化干戈为玉帛。可是，母亲已经老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