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清的店铺

    他家只卖毛笔——自己手工制作的毛笔。现今，这行当就跟他的店铺一样，被新时代挤在街角，挤成了不甚起眼的窄窄的一条。

    需要60多道工序才能做成的毛笔

    从老城丽景门进去，顺着西大街往里走，一溜儿有好几家卖笔墨纸砚的。周玉清的店铺最小，他和老婆往那儿一坐，店就满了。

    但周玉清和老婆依然静默地坐着，做着干了几十年的活计：左手抓着沾了胶水的毛笔，右手扯一根细绳绕在笔毛的根部，一勒，一紧，顺势滑向笔尖，多余的胶水就被挤干净了。

    笔毛刷胶是一道工序，可防止笔毛分叉；把多余的胶水挤掉又是一道工序。周玉清家做的毛笔，需要60多道工序，做一支毛笔要花七八天。

    花七八天做的纯手工毛笔，通常只卖十几块钱，便宜的才三五块钱，毛好的贵一点，也不过百十块钱。周玉清靠手艺吃饭，不容易，对于“钱”这个字，他异乎敏感。我再三保证我不是来拉广告的，他才半信半疑地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他今年50多岁，来自浙江湖州。湖州人善制毛笔，“湖笔”名满天下，以其制作精良、品质优异而著称。

    周玉清家祖祖辈辈都做毛笔。这并不奇怪，事实上，他所居住的那个湖州小镇家家户户都靠做毛笔吃饭。做毛笔的周玉清娶了邻村做毛笔的姑娘，他俩结了婚仍然做毛笔，生的孩子可能还做毛笔，这似乎是一种宿命。

    做毛笔是细工，心不静的人是坐不住的。周玉清的同乡，有的就坐不住，出去寻别的活计了。

    反过来说，写毛笔字可以修身养性，做毛笔也可以。再浮躁的人，天天埋头做毛笔，性子也被磨平了。周玉清初中毕业后就跟着父亲做毛笔，一晃几十年过去了，他的脾气日渐平和，眉毛长得快遮住眼了。

    老鼠的胡须也能做毛笔

    他们两口子在洛阳待了好些年了，“手艺人，五湖四海到处闯，哪儿能赚钱就去哪儿”，能在洛阳安定下来开店，是因为这座城市还有一些热爱传统文化、喜好书法的人。

    我们闲聊的个把小时里，有四五拨顾客进店买毛笔，其中不但有喜好书法的老年人，还有好几个漂亮的年轻女人。从周玉清与她们的对话里，听得出这些女人正在学写毛笔字。她们还价还得厉害，最后以每支毛笔6块钱成交。周玉清保证“笔尖不分叉”，“不过你们不会写可不怪我”。

    我们说起选毛笔的技巧，周玉清总结了四个字“尖、圆、齐、健”：笔尖要尖，笔头要圆，笔毛要齐，笔锋要稳健有弹性。

    毛笔好不好，固然取决于制笔人的手艺高低，与选材也颇有关联。周玉清的店铺门口，悬挂着一张黄鼠狼皮。他捏着黄鼠狼的尾巴给我看：“狼毫笔就是用这家伙尾巴上的毛做的——毛好，有锋。”

    这是老年月的事情，现今，黄鼠狼成了国家保护动物，狼毫笔已不多见，偶尔有些病死的黄鼠狼被利用起来，更显狼毫笔的珍贵。

    也有拿婴儿胎毛、牛尾毛、鸡毛甚至老鼠胡须做毛笔的。据说1939年，国学大师胡小石一度兼任云南大学文学院院长，适逢昆明开展捕鼠运动，他就请人给他拔了很多老鼠的胡须，做了一支鼠须笔。

    不过这些都是稀罕物，最常见、最便宜的还是羊毛。

    周玉清做笔、知笔、识笔，但很少用毛笔写字，更不懂书法。就像买笔的那些顾客，有的不是为了写字，而是拿毛笔清洁水杯，或是当刷子用：一把厨房清洁刷一二十块钱，一支毛笔才几块钱，自然是买毛笔划算。

    对此，周玉清看得很开。手艺人讲求实在，一支毛笔，只要能发挥作用，就实现了它的价值。至于人们拿它写字还是刷杯子……呵呵，顺应时代，与时俱进吧。

    做毛笔的、磨菜刀的、扎灯笼的、做虎头鞋的……都是我们这个栏目要找的人。在机械生产取代手工生产的现代社会，匠人文化日渐式微。走街串巷的手艺人越来越少，他们模糊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文明的街角，但仍有一些向往朴素美好、追求本真生活的人，推崇并坚守着人类最质朴、最原始的劳动方式。

    在他们的影响下，一度消失的手艺有了复兴的趋势。今天，请和我们一起去寻访隐匿于这个城市的那些手艺人。你身边有这样的人吗？欢迎拨打13383792808报料。